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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出茅庐（第2页）

“女儿女儿，”王淑珍一叠声地回答，“这是老大，老二也是丫头，明年高考。”

“两个女儿，两个小棉袄，你有福气啊。祝令爱鱼跃龙门，前程似锦；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面前的邮差从相貌上看，比她年长七八岁的光景，身形瘦削，显得长短适合的一身制服看起来有些宽松不那么合体，然而却是干干净净、板板正正，虽然常年跑外皮肤熏黑，身上却有着肚子里有墨水文化人那股说不出的风骨。

或许是个老大学生。

王淑珍猜测着，一边不留痕迹地打量对方。橄榄绿自行车两侧的帆布兜里各有小半兜的报纸杂志，刚才她注意到录取通知书是从一个有兜盖的隔层里取出来的，里面还有不少信件。

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叠折得整齐的人民币，从原本没有几张的票中，抽出一张面值五元的递了过去，“这是报喜钱，一点心意，请收下。”

身形消瘦的邮差抱拳感谢，道：“积善之家有余庆，祖荫庇佑出栋梁。父母知情达理，孩子自然优秀啊。”

王淑珍心花怒放回了谢，“这大中午的，您也不休息休息啊？”

“啊，这几天要忙一些，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到了，家家大人孩子都着急，职责所在，当天揽件当天送到。谢了谢了，走啦，去下一家。”

踟躇在屋门里，看着母亲神采飞扬的说着话，林雨荷的心悬在半空中惴惴不安，她猜测甚至有些怀疑，母亲与她对自己的期望是否一样。

白底海军衫条纹装饰边的信件，在屋子中每个人的手里如同欣赏珍宝一样传看了一遍后，王淑珍用剪刀小心划开信封的一边，取出里面盖着红章的信，“林雨荷同学：经批准，你被录取为我校精细化工系……”

一瞬间，林雨荷心头如山般沉重的包袱消散得无影无踪，浑身前所未有的轻松。

浅浅的笑意此时此刻浮现在林雨荷的脸上，家人彼时的感受大概如她一样吧。回忆的闸门一旦放开，往日的情景纷纷扰扰，不断涌进脑海。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这是班主任赵九州老师与全班同学见面的第一句话。确切地说，是嘴里哀叹“一入校门深似海”，眼中不知天高地厚，心中自以为是，腹中墨水半瓶不满半瓶摇的五十六个高中新生，聆听到的有点石成金功效的教诲。

望着教室前绿玻璃黑板上刚刚书写的八个大字，林雨荷只觉得振聋发聩，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她当即憋住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生生将心口胀得难受。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这口气犹如有效期长达三年的强心剂，让她不知疲倦始终保持着学习的热情。

林雨荷轻轻打了个咳声，事往日迁，无论那口气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却是再也回不到紧张充实的高中生活。昔日熟悉的校园，慈爱又严厉的老师，还有亲爱的伙伴，纵然将他们珍藏于心，随着时光的流逝，会不会渐渐淡忘……甚至变得陌生？

又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她已年满十八，成为一名大学生了，可大学究竟什么样，大学生活又是什么样？

重新倚在绿皮座椅的靠背上，林雨荷视线落在对面母亲的身上。王淑珍趴在茶桌上已经睡着了，火车车轮撞击铁轨不紧不慢的节奏声，是疲惫的旅途人最好不过的催眠曲。

三年来，最累的人不是用功读书的她，而是始终把她和雨亭当成襁褓里的婴儿照顾的母亲。辛苦工作，操持家务，悉心照顾一家人，只有累得快要趴下，快要支撑不住，才肯休息片刻。

林雨荷思绪翻卷，又是一声轻轻的长叹。

窗外，不见了树士兵，眼前是野草和灌木丛生的高高土坝，土坝又高又长，遮挡住向远方眺望的视线。火车依然在疾驰，追赶时间的脚步，今晚就会将她送入一座心驰神往而陌生的城市。

林雨荷重新支起胳膊，纤长的手托着白皙的脸颊，眼前掠过的景色宛若被失去耐性的粉刷匠胡乱涂抹过的墙，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绿，发泄般的没个尽头，让人不知到了哪里。她将视线又转向车厢内的母亲。

王淑珍依然趴在茶桌上睡着，身体偶尔随着列车的运行轻微的晃动，人看起来很是疲惫。那头漂亮的卷发乌黑，若真如此该有多好，四十岁出头的人，怎么就有了白发呢？胸口像有一块石头压着，闷闷的，不知不觉间林雨荷又轻轻舒了口气。

有谁知道小小年纪的她，为何有那么多烦恼和压抑的心事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呵呵，她可不是强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