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梧桐叶子从头顶晃晃悠悠地飘落而下,林雨荷又好气又好笑:“捣蛋的叶子,吓我一大跳!”
“林雨荷!”身后有人喊她,而且还是男生。
林雨荷回头一看,咦?怎么又是他!她顿了顿,整理了下不知该不该发火的混乱情绪,心里不悦却还是礼貌招呼了回去:“是你啊。”
“没想到你很用功……”李浩哲快步走过去,随后嘿嘿一乐道:“胆子,但——是……那个,呃……今天是不是让你发烦了?刘俊楠今晚头一次没和你一起走……肯定是我们让她生气了……”
明明是他想说“胆子却很小”来着,明明是想到这样说实在太不礼貌,自己主动改了口来着,却怎么感觉这句话像是被吓回了去似的?不应该啊。
什么“今晚头一次没和你一起走”,怎么听怎么像她一直受到了监视。林雨荷心里更加恼火,语调也变得有些不悦:“你们在后面哇哩哇啦地说什么呢?”
“哇哩哇啦?嘿嘿,这个词听起来——好像不大好听。”
你还知道不好听啊?就是不好听!不提还好,提起这事林雨荷心里就有气。作为班长本该以身作则成为好的典范,万万没想到,放着好榜样不做,竟然带头做坏事。谁愿同素质低的人一个班,害得她没有学好习,早早回了寝室。
“是啊,声音很大,在教室前面听,就是哇哩哇啦的。”
李浩哲忍不住笑道:“我在后面上自习,孙美燕带着62班班长蔡洋和63班班长李正斌过来了,非要同我商量元旦怎么过,有没有必要搞一次联谊会,好让全系的同学认识一下。现在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呢,我认为这件事还有些早,再说也得征求一下班级同学的意见,不能因为当班长就自作主张,盲目决定。”
李浩哲略做停顿,又道:“林雨荷,你怎么看?咱班第一个元旦是自己搞活动好,还是同62班和63班一起活动好?”
林雨荷心道:“原来是他们有事要商量,看来错怪他了。”
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她支支吾吾了!
“噢,是这么回事啊……我……呃……三个班能否在一起开联谊会,还得大家说了算……我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看的……我觉得……本班同学彼此之间还不是很熟悉和了解……三个班在一起……”林雨荷不往下说了,她在犹豫当说不当说。
李浩哲明亮的黑眸注视着她,似乎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打算,他好看的笑了笑,紧接着问:“三个班在一起会怎样?”
林雨荷迟疑道:“呃……我想……反而可能……不方便进行活动。”
既然李浩哲征求她的意见,她总得实话实说吧。可这样轻而易举发表见解,林雨荷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大方过了度。大方过度暂时也不是严重的问题,要她小命的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单独和男生一起走,而且还是在晚上。
林雨荷心如鹿撞,脸颊阵阵发热,赶紧四下环顾,还好还好,夜色沉沉,路上无人,心里慌张,没人看见……呃——打住,怎么一紧张说上打油诗了?还有,俩人怎么走到了马路中央?林雨荷苦笑,李浩哲又不会吃了她,再躲的话,估计再走一段路,俩人就会走到马路对过的人行路上去了。
李浩哲微微笑了笑,从入学报到那天见到林雨荷叭哒叭哒掉泪起,他就说不清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清秀得如同一朵出水芙蕖的女孩至始至终有好感,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初见林黛玉,便认定黛玉是他曾熟识的故人。林雨荷言谈举止尽显端庄温婉,他从未见过她娇气矫情,甚至只消一眼,他就能推断林雨荷有良好的家教修养。
“嗯,很有道理。噢,对了,刘俊楠好像跟你不错。呃——咱俩换下位置,你在里面,安全些。”
“……”林雨荷无语,安全些?这又不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好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俊楠人很好,我们很投脾气。”
“刘俊楠今天好像不大高兴……孙美燕看见她,要她过来,她不理。孙美燕说她不关心集体,自私,刘俊楠就走了。”今天他的话有点多,有长舌妇的嫌疑,不管怎样,为了向他亲口认下的老乡解释清楚,他也就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
“刘俊楠为人很好,不是孙美燕说的那样。她一向为他人着想,不是那种不关心集体的人,更不自私自利……她没等我一起下自习,我以为她同我生气了。”
“与你无关,肯定是我们太吵,把她气跑了。”
林雨荷笑笑不置可否,在事实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知道李浩哲说的到底对不对。
“别忘了,我是你的老乡,有什么事,我能帮助你的,你就别客气。”
林雨荷不禁咧开嘴角笑了,没想到这个“老乡”古道热肠,让她这个冒牌老乡温暖到了心坎里。
在女舍一号楼前同李浩哲说了声“再见”,林雨荷迈着轻快的脚步上了台阶。李浩哲回了声“再见”,看着林雨荷进了楼,这才快步向男生宿舍楼走去。
走廊里无人在走动,各寝室对敞着的门就像思子心切的母亲伸出的手臂,温情的欲拥孩子入怀。不知是哪个寝室正放着童安格的歌曲《把根留住》,走廊里响着悠远舒缓,沧桑悲凉的歌声。从412寝室里传出赵盈盈、阚小华、佟钰与同寝室姜文红说笑的声音。
411寝室里,张惠坐在桌前正闷头写日记,身后的录音机唱着:“……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邸紫嫣半躺半坐在上铺,悠闲地举着《红楼梦》在看。刘俊楠安静地躺在床上,心情不爽,望着灰白色的棚顶,她在回想书本中的内容,走廊里由远及近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平稳有节奏。
林雨荷刚到门口,刘俊楠立即从帘子里探出脑袋,一脸歉意的柔声道:“林雨荷,你回来了?”
刘俊楠主动打招呼,证明并不是同自己生了气,十有八九李浩哲说的对,是被他们气跑的,确切地说,是被孙美燕气跑的。林雨荷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高兴地回答:“噢,我回来了,你也回来啦?”
见林雨荷没有一点怪罪她先跑回来的意思,刘俊楠做了个鬼脸。林雨荷报以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没多久,一天里最轻松热闹的时刻一如既往地来临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嘈杂了起来,各个寝室也热闹起来。有端着脸盆去水房的,有从水房洗漱完毕往回走的,有站在走廊里说话聊天的……从各个寝室传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打闹声,还有异常兴奋的叫喊声。洗漱间里,脸盆碰撞水泥台的叮当声,水龙头放水的哗哗声,脸盆倒水的哗啦声,牙刷在牙筒里快速搅拌冲洗的格格作响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规模宏大的乐团演奏出的交响曲传响开来。
411寝室里,孙美燕扯着大嗓门又在发表高见:“哼!今天晚上我看见班头和林雨荷一起走回的寝室,班头那副样子简直就是护花使者。哼,这简直太不像话了!今天晚自习我什么都没干,冥思苦想出一个好主意,他竟一点也不赞同,真气死我了……”
在走廊尽头的洗漱间洗漱完毕,林雨荷端着脸盆往回走,离寝室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孙美燕好像在议论李浩哲什么。她刚掀开门帘进屋,孙美燕立即找到了新话题:“看,花儿回来了,新鲜得还带着露水呢!嗯——春天要到了呢!”说完格格乐个不停,还臭流氓似的伸手撩了撩林雨荷湿漉漉的刘海儿。
林雨荷光着脚,趿拉着拖鞋,由于未带手巾,脸湿湿的还挂着水珠,她嫌弃地将身子往后一躲,把脸盆放在脸盆架上,取下晾衣绳上的手巾擦了脸后,不解地问:“乐什么呢?什么花儿啊?现在是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