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各科考试将在一周后陆续进行,每隔两三天考一科,人人绷紧了弦,进入高度紧张的期末考前复习阶段,偌大的教室里到处是埋头苦读的身影,图书馆里人满为患,操场和百花林寂静空廖,校园陷入蛰伏一般的肃穆宁静。
林雨荷考得并不理想,班级排名第五,第一是徐立岩,第二刘俊楠,李浩哲第三,沈玫第四。究其成绩不佳的原因,林雨荷不用想也知道,她实在太想家了,半年来写了多少封信,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愿去数了。
考完试意味着放假,即将归家的喜悦很快冲走了成绩不佳带来的愧疚,林雨荷早已望眼欲穿,归心似箭。
走出亲切熟悉的火车站,踏上久违的家乡土地,林雨荷激动不已,喉咙处似堵着东西,眼睛也变得灼热发烫,有晶莹的东西在她的眼里滚动闪烁。啊!家乡的物,家乡的景,永远是那样美,家乡的人,家乡的音,永远是那样亲切可爱!
从小客车一跳下来,林雨荷恨不得肋生双翅,脚蹬风火轮,背着背包一路狂奔。推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大铁门,她一连高声地喊着:“姥姥,姥姥,我回来了!姥姥,我回来了!”
寸阴若岁,计日以俟地盼啊,等啊,陈玉清盼不到人就盼信,雨荷的每封来信她都如获至宝,新的信压在枕头下,旧的信收在身边的炕柜下,方便她随时拿出来看上一看。声声香甜的呼喊,喊得她心里发慌,目盼心思的外孙女终于回来了!
因为激动,她手指哆嗦着放下信,摘下花镜,慌里慌张地迈着小脚从屋里快步迎出来,祖孙俩在院子中紧紧搂抱在一起。
林雨荷咧着嘴一个劲地乐,泪水却扑簌簌地直往下落。陈玉清老泪纵横,双手颤抖抚摸着外孙女的脸,她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眼前的人,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抖:“姥姥想死你了,姥姥想死你了,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啦!”
陈玉清掏出衣兜里的手帕,万分疼爱地拭去雨荷脸上的泪水,“孩子,姥姥不是难过,这是喜泪,这是喜泪啊。”林雨荷紧紧搂着陈玉清的胳膊寸步不离。
中午,林卫国下班先到了家,林雨荷立即欢喜地围前围后,“爸爸,爸爸”声声软糯的叫着,嘘寒问暖个不停。
林卫国躲躲闪闪,他别过身揉了揉眼睛。自从雨荷离家,他的心一直空落落的,感觉身体像是被分走了一部分,少了些什么。时间久了,牵挂和思念如青藤攀附深深勒入他的肌骨。
雨荷就像翅膀渐硬的小鸟,一旦飞离,恐难再回到身边。女儿大了,自己也老了,感情竟也变得脆弱。现在孩子就在面前,不善表达感情的林卫国反倒不敢直视。
没多久,王淑珍笑语欢声迈进了家门,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雨荷立即像小燕子似的飞出了屋,扑在身边抱着胳膊不肯松手,“妈呀妈呀”的撒起娇来。
“呦,我还当这大胖丫头是谁家的呢,原来是我们家小荷回来了,看看这半年,脸都圆了!”
林雨荷不满地嘟起嘴:“什么大胖丫头大胖丫头的,真难听!”她转身跑进屋,在衣镜前仔细端详起自己来。好像真的胖了,瓜子脸变成了肉嘟嘟的大鹅蛋脸。奇怪,半年来怎么没觉得呢?没了精神压力,人会迅速发胖么?
下午雨亭放假,姐妹俩像两只麻雀欢闹在一起。林雨亭连珠炮似的询问雨荷校园风貌,教学设施,食堂伙食等情况,林雨荷耐心地一一详细解答。林雨荷最关心的则是雨亭的成绩。几次月考雨亭都稳坐年级大榜前二十。
林家人如喜事临门,好不热闹。
林雨亭欢喜的说:“妈,我姐回来了,咱们是不是得做顿好吃的?美食可以让人心情更愉悦!”
“你烧些水,把那只公鸡杀了,我去房后市场买几条带鱼。”王淑珍对林卫国吩咐道。
“噢,噢,太好喽,有鸡吃了!”
“你这个小馋丫头!一有好吃的就高兴。”林卫国高兴地数落了一句,又说:“我先去烧水,然后宰鸡。”
“爸,别杀鸡。”林雨荷央求道,一脸不快的跟进了屋。
“可算回家了,得做点好吃的。”林卫国乐陶陶的往锅里置了些水,将吹风机的电源插头插在了插座上,他哼着小曲拿起煤铲拨开灶门,蹲下去看着灶里渐渐窜起红色的火苗,又往灶里添了两铲煤。
“小珍,你不用考虑我,早上的菜还有剩的,够吃了。”陈玉清急忙叫住要往屋外走的王淑珍。
“姥姥,我想吃鱼,我馋了。”林雨亭示意地朝王淑珍眨了两下眼睛。
“好,好,我二外孙女说想吃鱼,咱就得吃鱼。”陈玉清笑呵呵的说,殊不知彼此的心里装着的是彼此。
“鸡里面放土豆还是放蘑菇?要是放蘑菇现在就得把蘑菇泡上。”林卫国追出屋门,高声询问走到大门口的妻子。
“放几个土豆,嗯——再泡上点蘑菇吧,剩一半,留着过年吃。”王淑珍一番发号施令后走了。
“爸,我不想吃小鸡炖蘑菇,你炒个土豆片吧,我爱吃土豆片。”
菜刀在磨刀石上发出“咝咝嚯嚯”犀利的摩擦声,林卫国一边磨着刀一边神色喜悦的说:“你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杀只鸡大家借你的光吃顿好菜。”
灶里,红色的火苗已经窜高,欢快地舔舐着锅底,锅里的水滋滋地响起来,水要开了。林雨荷不吱声了,家里的情况她如何不知,可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不想一回来一只鸡因她成了牺牲品。林雨荷走出屋门,看着还在欢快吃着食,全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的公鸡,她返回屋忍不住又说:“爸——咱还是别杀鸡了,那只公鸡没活两年,多可怜。”
“公鸡光吃食儿不下蛋,留着它也没用。”
“那咱把它卖了,再买只白条鸡呗。”林雨荷不情愿地撅起了嘴。
“傻孩子,咱家有养现成的鸡,还要花钱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和你妈省吃俭用地攒钱,不容易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