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来信了。信的内容不多,说很快适应了学校的学习生活,虽然也想姥姥、父母,当然还有她的好姐姐,但她把学习放在第一位,所以感觉好了很多。有外教教学,听力、口语是道难关,不过还好,并不太糟。现在她进步不小,很有成就感,一切都好,勿念。末了还补充一行字,“十一”,要好好欣赏一下美丽的大上海。
雨亭一切安好,并没有放松对学业的要求,林雨荷把心放下来。
数日后,刘俊楠捧着一个西瓜,轻手轻脚来到正在聚精会神学习的林雨荷身边,俯身轻语:“哎,林雨荷,出来一下。”
林雨荷抬头见是刘俊楠,对方脸上露着真诚的笑意,她内心的每个角落立即被阳光洒满,明亮了起来,她原以为自己哪方面做的不好,丢失了这份友谊。
出了教室门,刘俊楠就难得一见地撒娇抱怨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趴在门口喊你,别人都听见了,你都听不见。咳!没办法,只好捧着西瓜进来叫你……要知道,我很尴尬的。”
刘俊楠还是老样子,坦诚如故,丝毫不做作。林雨荷嘴角翘成了月牙:“谢谢,辛苦了。”
刘俊楠甜甜一笑,极温柔道:“我请你吃西瓜。”这些天来她察觉到了林雨荷眼神中的失落,希望这个惊喜能消除冷落朋友造成的不安。
林雨荷笑着问:“哪里买的?”
“校外北面,护城河桥边有个西瓜摊,恰好我骑车路过,就买了一个。”
两人来到通幽亭。亭子和长廊里,有低头看书的,也有休憩小声聊天的。当着众人的面啃掉一个西瓜属实斯文扫地,破坏他人雅兴,还有可能招来鄙视的白眼和斥责的谩骂。两人一商量,转身来到校外的林荫道。
林雨荷问:“俊楠,你找佟钰了么?”
刘俊楠满不在乎样子的笑道:“找不到她,不知她死哪去了!”
林雨荷又一笑,在刘俊楠嘴里,佟钰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两人找条长椅坐下,借着马路牙子的边缘将西瓜磕开一道缝,刘俊楠用力一掰,“哗啦”一声,一股红水混着西瓜瓤从裂口处流出来,飘出的不是西瓜特有的清香,而是变质后令人作呕的酸味。
“不行!我要找卖西瓜的算账!!”刘俊楠满脸怒气,腾地一下站起来。
林雨荷柳眉微蹙,急忙拉住劝道:“俊楠,你先别急,冷静一下,西瓜是你自己挑的么?”
“卖瓜的给我挑的。我让他给我挑个熟的,别挑生瓜蛋,他说‘这个西瓜保熟。’是他拿给我的。”正在气头上的刘俊楠说话犹如小钢炮。
林雨荷略有沉思,说:“是得找卖瓜人评评理。”
两人一路少话。远远就看到护城河桥南有个西瓜摊,一个体格健硕,赤条着上身的青年男子席地坐在瓜摊前。路两旁,零星地还有几个卖西红柿、黄瓜和蔬菜未收摊的商贩。卖瓜人肩宽背厚,浑身上下晒得黝黑发亮,由于发茬过于浓密,头皮呈现深青色,若不仔细看,注意不到他剃着光头。手里摇着一把颜色暗旧、豁了口子的青团蒲扇,时不时晾出肉色的手心来,与手背浑黑的颜色比,看起来极为醒目。趿拉着满是油泥拖鞋的脚,也是油黑发亮,看着令人有些作呕。
面前,放着一个木头案板,上有一个边缘被切得参差不齐、卖相很不错的半个地雷瓜,瓜瓤中间插着一把锋利的牛耳尖刀。身后,是一地远远不及他滚圆肚皮大的西瓜蛋。西瓜堆上,半立不立着个纸盒板,写着“保熟,二角”,旁有几摊摔得粉碎的西瓜,一群苍蝇围着鲜红秽物嗡嗡地上下翻飞。
林雨荷忍不住皱起眉,恶心得想吐。
见两个女孩面带怒容,各自手里捧着半个西瓜,卖瓜人打量了一眼,便无视地转过头望向桥北方向。
“你卖的是什么西瓜,坏的!”刘俊楠怒气冲冲地质问。
卖瓜人动了动身子,黝黑滚圆的肚皮随着颤了两颤,他眼角斜视不耐烦地怒道:“你说什么西瓜?你说我卖的是什么西瓜?坏的?哼!我卖的全是好西瓜,你是在我这儿买的吗?!”
刘俊楠双眼圆睁,气愤地说:“怎么不是,我刚刚在你这买的,你还想赖账?”
“你说在我这买的,就是在我这买的啊?我可没想起来!”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吃坏肚子,你要负责!”
“西瓜是你自己要买的,你不认识字啊?保熟,我可保不了你坏!”卖瓜人用力地敲了敲纸盒板上的两个字。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无耻,你退钱给我们!”林雨荷在一旁气愤地开口。
卖瓜人不耐烦地抬抬眼皮,又扫量扫量林雨荷,欠了欠身子,或许自知理亏,扭过头不再理睬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