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恕罪。这天气一冷,我那哮喘老毛病就犯了。”
“打娘胎里**这样的毛病,真是晦气!”朱高煦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便摆摆手示意朱瞻坦起来坐下,旋即又把四周伺候的侍女和宦官全都赶了出去,这才说道,“赵王昨日来信,说是父皇如今分外关心山东之事。本藩知道,父皇一只眼睛始终盯在这儿。他也不想想,这天下就是本藩帮他打下来的,如今他过河拆桥不算,竟然连父子亲情都不顾了!”
那几个武将一则是脱不了武人脾气,二则是本就是被汉王朱高煦用私恩厚禄填得饱饱的,此时少不得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冷眼旁观地朱瞻坦看见朱高煦被撩拨得浑身是劲,不由得在下边劝解了一句:“父皇,诸位将军,皇爷爷关心山东之事兴许是别有缘由。据我探查,锦衣卫侦得山东之地有白莲教教众暗中活动。或许那些人事变动都是……”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一样东西扑面砸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地朝左边一闪。随即就听到了砰地一声,却不知道是什么砸中了背后地墙壁。望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朱高煦,他着实再惹他发怒,那满肚子地话只能吞了回去。
“什么白莲教,那分明是借口!”朱高煦仿佛根本没有扔出那个金杯,此时冷哼了一声,对那些愚夫愚妇的玩意不屑一顾。“若是为了那点区区小事。父皇会把身边地亲信派过来?那个杜桢不哼不哈,却知道劝谏父皇放过梁潜。当初本藩被赶到乐安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时,他怎么就不知道说说话?那些文官都是一路货色。都是巧言令色之徒,全都该杀!”
朱瞻坦本想劝谏若要得天下不妨利用民心,听朱高煦这么说,其他的武将又纷纷附和,他只觉得喉咙口泛起一股血腥味,良久方才勉强压住。接下来朱高煦又安排了不少事务,不出意料,他根本就插不上手——而且,他的那些弟弟也全都被排除在外。
似乎就是打纪纲被杀的时候开始,朱高煦就愈发愈发刚愎自用了。好在父亲虽然不看重他这个世子,外头人却不那么想,于是他还能做不少事。他既然不能劝父亲打消对皇位的执念,那么能做的就只有能帮一点是一点,至少,这一次若利用的好,事情便大有可为。
闹哄哄的一次小廷议之后,他便出了瑶光阁。见两个小宦官前来搀扶他上肩舆,他思忖片刻便摇了摇手道:“去璇玑院拜见王妃。”
汉王朱高煦先头地嫡妃乃是郑氏,先后诞下了长子和次子,便是世子朱瞻坦和寿光王朱瞻圻。然而朱高煦生性暴戾,那时候夺嫡不成反而被逐山东青州府,某次暴怒之下郑氏劝阻不成,他反而一剑刺死了这位嫡妃,那时候此事也曾闹得沸沸扬扬。永乐皇帝朱棣虽然气怒,终究还是在名门之中为其选册了继妃韦氏。韦氏虽是继母,却是和世子朱瞻坦一般大。
璇玑院乃是韦妃起居的正房,那五间屋子自然是轩昂壮丽,院中侍立的丫头都是穿着藕合色的绫袄,外头罩着青缎掐牙比甲,个个低头垂手。见着世子朱瞻坦来了,众丫头齐齐屈膝行礼,门前伺候的小丫头立刻高高打起了门帘,又往里头报了一声。
虽说晨昏定省,但朱瞻坦身子不好,平日这请安也不过是带着弟弟妹妹们虚应礼数,平日很少单独上这儿来。再加上韦妃年轻,又镇压不住汉王府无数年轻貌美的姬妾,平日这王妃也就是虚名而已。所以,此时听着世子前来,她虽说诧异,却仍是端坐了,朱瞻坦只是微一躬身,她便笑着摆手请其坐下,心里却思量他此回来意。
朱瞻坦见这屋子里虽说都是些穿红着绿的丫头,却没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心中自是明白,略说了两句便忽然咳嗽了起来。韦妃还不甚明白,她旁边的一个年长妈妈却是心有所悟,当下便吩咐众丫头出去,只留着另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心腹妈妈,随即便越俎代庖地问道:“世子殿下此来莫非是有事对王妃说?”
瞥了一眼角落中那海棠雕漆高几上摆着地龙泉窑联珠瓶,朱瞻坦便微微笑道:“王妃这房里的陈设果然是不凡,那一对龙泉窑联珠瓶大约是宫中赏赐的吧?恕我说一句实话,父王虽说姬妾无数,在女色上地心思却远远不如在大业上,那些姬妾如今自忖年轻貌美不将王妃放在眼中,以后人老珠黄的时候还不是弃若敝屣?”
韦妃毕竟才十八岁,即使是大家闺秀,顶多也就是学过如何管家,面对朱高煦这样一个太过尊贵同样也太过残暴的丈夫,她平素怕还来不及,哪里想过这些?至于那些花枝招展的姬妾,她倒是讨厌,可纵使讨厌也只能装出一副不妒的正妃模样来。所以虽觉得朱瞻坦说的都是好话,她却不甚明白。
此时便又是她身旁的那位妈妈开腔了,语气比先前又多了几分客气:“多谢世子殿下地提醒。奴婢也说一句实话,大婚之后,汉王到璇玑院来地次数极少,这着实……”
朱瞻坦此时摆了摆手,身子略略前倾,低声说道:“王妃毕竟是朝廷册封的汉王妃,若是和那些只知道媚人地女子争宠,不但手段落了下乘,而且还会让人笑话。父王既然注重大业,王妃何不投其所好?闲来的时候王妃不妨往外头走走,我听说……”
听了朱瞻坦那番话,韦妃还不觉什么,但她左右地两个妈妈却都是眼睛大亮,一时间对这位世子感恩戴德。待到朱瞻坦告辞离去,两人立刻在韦妃面前劝说了无数的话,终于让这位自小到大从不踏出家门的王妃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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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想溜之大吉?做梦!
赵明这个正九品主簿在安丘县算是一号人物,但在这青州知府衙门,他却比一个小厮好不到哪儿去。尽管陪历任知县拜见上官的时候来过好几回,逢年过节也会不时走一趟送礼,但知府乃是正四品的官,哪里是他说见就见,平日里也就是个管家和他打交道。今儿个他是着实没法子,于是狠狠心塞给了那管家一个三百贯钞的红包,这才得以登堂入室。
自然,让那管家转交给那位知府大人的礼物也绝不寒酸,乃是他早年得到的一串南海珠链。那一颗颗珍珠不但都是极品,而且颗颗均匀几乎没有大小之分。若是没有此物敬献,他也是压根不敢来,也压根见不着人。
此时,斜签身子坐在椅子上的他佯装镇定,四下里打量着这间屋子。临窗的大炕上铺着青绿色毯子,设着一色的墨绿色靠背引枕和坐褥,地下两边各有三张椅子,椅子之间都有一张高几,几上不过是些小花瓶之类的摆设。靠墙角的那张几子上雕着精美的花样,却是和其他高几不同,上头摆着一面雕刻着牡丹纹样的玉石屏风。
第一次在这种雅静的地方等候,又是为着那样的目的,赵明心头着实不安。当了那么多年主簿,他还是第一次真正体会了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八个字的含义。眼下他已经走投无路,哪怕知府这条路子未必走得通,趁着张越不在,他也只能来试一试。好歹,年前知府衙门一个口讯。他便将那桩案子抹得妥妥贴贴,也算是有些善缘。
“知府大人到。”
听到这一声,赵明慌忙站起身来,俟那位身宽体胖的知府慢悠悠踱进门之后,他立刻三步并两步迎上前行礼。等到知府在炕上东侧的位子上坐了,他方才期期艾艾说出了自己此来所求的事,更隐隐约约说张越和都指挥使刘忠交好,诸如此类云云。谁知道话说完之后,对方竟是用一种异常讥诮地目光看着他。
“赵主簿,你们安丘县的事情我素来不管。不是不想管,而是懒得管,毕竟。你们没折腾出什么太大的民怨,每年钱粮也是按时交。我这个知府也没必要管得太多,不是么?”
那知府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一番,见赵明诚惶诚恐地站起身要行礼,他却理都不理,随即又好整以暇地道:“你们错就错在看走了眼,错将鸿鹄当成了燕雀。所以才会得罪了那位小张知县。你既然求到我面前来了,我也不妨给你一句实话。这安丘县你当宝贝,可别人眼里哪看得上这小地方?小张知县乃是英国公的侄儿,怎会和你们一般见识?好好辅佐这一位,只要有些政绩,你难道想在主簿的位子上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