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缓过神来,失望地看向地上的陈康:“我知道你爹那些年受了很多委屈,他身为老大却不被重视,不仅被自己的弟弟瞧不起,还被被老太太扫地出门,所以他格外疼你。”
地上的陈康身子明显晃了晃,倒是不说话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可我没想到你竟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家里横行霸道了!”
“你娶媳妇儿的时候老三起早贪黑上山打猎就是为了多攒些银子帮衬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给了王氏多少银子,我只问你一句,你对得起老三吗!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
“他只是一时没想明白。”陈父想开口辩解,看着这一地狼藉和惊慌失措的众人,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
“刚刚大哥先动的手,爹难道没看见吗?一句想不明白就可以随意揭过?”陈砚面若冰霜,执拗地问道。
郑氏的目光从陈康身上转移到陈砚那儿,一看他那个样子,心里猛地一惊。
老三是个固执的孩子,一旦认定了的事绝不会改!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兄弟怕是离了心了,这么多年,从老太太手底下艰难讨生活到后来分家,一家人齐心协力把家里的日子终于过好了,怎么到头来会成这个样子?
陈砚虽然只是直直地站在那儿,可握紧的双手上青筋暴起,崔云珠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内心极其痛苦和愤怒。
他心里一定会有芥蒂,这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听见郑氏说他为了给陈康娶妻筹银子上山打猎时,心里的愤恨不比陈砚少,她看了看白白胖胖的陈顺,这孩子都这么大了,那那个时候的陈砚才多小啊,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上山打猎的?
当初那个怀着一片赤诚,全心全意为他大哥着想的少年,一定是费了极大的勇气才敢独自一人上山打猎,多一只猎物自家大哥便多一份底气,彼时的他或许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场面。
或许他早已在过去的时间里渐渐发觉,只是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抱有期望的。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对人的冲击也越大。
她看着陈父眼底的恐怖狰狞,眼眶渐渐红了,恨不得上前撕烂他那张掩饰太平的虚伪面孔。
郑氏心里痛啊,从前也是她做的不对,昨天看出了陈父想息事宁人,但是也没有过多干涉,一再让老三忍让。
毕竟陈父才是一家之主,郑氏很多时候还是顾忌他的面子,现在看来真不能让他肆意妄为呀!
陈父被郑氏骂了之后,本来就有些下不来台面,又被陈砚顶了一口,他更怒不可遏。他心里想着,若是郑氏他们好好劝诫,给个台阶下,这场事就可以结束了。
谁知道不仅妻子来指责他,老三也来说他,他一个人辛苦支起这个家,他们搞得像他做错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本来他也觉得陈康做的不对,但是经这么一弄,反而把他推向了跟陈康同一战线上,他缓缓站起来,环视屋里的所有人。
老二和他媳妇儿正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这边,小郑氏怀里的陈瑶被吓坏了,陈七七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郑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说不清的凄凉。
他心头有些烦躁,便大吼一声:“郑翠英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个家没有我能挺得过来吗?今天我说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等我老了,这个家就是老大说了算!”
“你以为这个家是你能做主的吗?”陈父的声音一直在郑氏耳边盘旋,她感觉有些头晕。
成亲那么多年,郑氏已经很久没被陈父连名带姓地喊过了,她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在往下沉,道不出的心酸一起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来,从刚嫁到陈家开始,她就知道他们大房不被老太太所喜,老太太整日想着法子磋磨她,再加上还有马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太太对待亲生儿子尚且刻薄,他陈大山的日子过得艰难,她郑翠英难道就好过吗?
她当初心疼丈夫,懂得他的委屈,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从不说出来。
分家的时候,陈父仿佛被所有人抛弃一般,可她心里却十分开心,因为她知道,只有分了家,往后的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日子。
可笑啊,哈哈哈。
她陪着陈父一步一步走来,吃了那么多苦,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可到头来,做错事情的人反而质问她一句,你以为这个家是你能做主的吗?
郑氏是真的心寒了,她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屋里,又看了看侄女怀中吓坏的小丫头,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一旁的陈顺虽然有些被吓到,可听了祖父的话忍不住得意地朝陈瑶抬了抬下巴,底气十足的样子。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她为这个家辛辛苦苦。。。。。。”陈七七一直跟在郑氏身边,十分清楚她奶奶做的那些侮辱人的事,鼻头发酸终于忍不住反驳她爹。
话还没说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就在屋里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阵拍手声,陈顺扯着嗓子一边拍手一边开心地大喊:“噢!赔钱货被打喽,让你们欺负我娘。”
他对着陈七七做了一个鬼脸,鼻涕糊了一手,恶心极了,偏偏他还觉得自己十分威武,踩在凳子上说:“娘可说了,家里养的两个赔钱货都是要卖了给我娶媳妇儿的。”
这话一出,陈平猛地抬头,冷冷地看向陈康。
原来,他们夫妻在背后就是这么说他的瑶瑶的,他虽然遗憾没能生出个儿子,可也不会把自己的闺女不当人看。
陈顺的话真是把他恶心坏了,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仿佛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谁要是敢卖我的女儿,我就先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他是你侄子,你怎么敢说这些肮脏话!”陈父气极。
“这就肮脏了?可没有有些人的心脏,脏心烂肺的狗东西。”陈平生平第一次顶撞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