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清晨来了,右手提着金筐,带着美的花环,静静地替大地加冕。
在那里,黄昏来了,越过无人畜牧的荒林,穿过车马绝迹的小径,在她的金瓶里带着安静的西方、海上的安祥和时间的凉飙。
但是在那里,纯白的光辉,统治着伸展的是为灵魂翱翔的无际的天空。
在那里,无昼无夜,无形无色,而且永远,永远无有言说。
就是你,那最深奥的,用你深隐的摩触使我警醒。
就是你,把神符放在我的眼上,又快乐地在我心弦上弹弄出种种哀乐的调子。
就是你,用金银青绿的灵幻的色丝,织起幻境的披纱,你的脚趾从衣褶中外露,在你的摩触之下,我总是忘却自己,包括烦恼和不安。
日来年往,就是你,永远以种种名字,种种姿态,种种的深悲和极乐,来打动我的心。
无风无雨的季节,你的阳光射到我的地上,整天地伸臂站在我的门前,把我的眼泪、叹息和歌曲变成云彩,带回放在你的足边。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家去,我不知道我会遇见什么人。
浅滩小舟上有个不相识的人正弹着琵琶,我听着那里的曲调,熟悉得如同童谣。
你用无言的哲理,告诉我一个事实:河水有它每天的工作,匆忙地穿过田野和村庄,但它的不绝的水流,又曲折地回来洗濯你的双脚。
花朵以芬芳熏香了空气;但它最终的任务,是把自己献上给你。
对你供献不会使世界困贫。
人们习惯地从诗人的字句里,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但是诗句的最终意义是指向着你。
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那是我努力争取的全部。
假如我今生无缘遇到你,我只能感到生不逢时,来世我仍然要追求你。
是你,让我念念不忘,于寂寞的奋斗里响起灵魂的呐喊;
是你,让我恋恋不舍,于孤独的等待中怀着悲苦的伤痛。
是你,让我频频回首,于抛弃里又拾回丢失的纸片,那里抒写的尽是豪言壮语。
当金属般的日子在欢乐与苦涩的闹市中度过,尽管我的双手捧着每日厚实的赢利,但我的心总是感觉一无所获――
因为你,我总是记着前面还有悠悠的长路和暴雨的泼打;
因为你,我总是于梦醒时分仍然牵挂着这份深深的苦痛。
因为你,我总是在落泪的时候继续执迷于一种灿烂,一种宁静,一种燃烧。
当自信的屋子装饰好了,当星星布满寂寞的窗口,当箫笛吹起、欢笑渐喧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接到你光临寒舍的应允――那让我念念不忘、恋恋不舍、频频回首、梦萦缠绕的是你的缺席,让我于睡梦中都会怀揣着一生的悲哀。
我无法责备你的冷漠,我只能把自己的张扬归咎于个人的浮躁;
我不敢咒骂你的刻薄,我只能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无用的祈祷。
那些漂泊的旅人,像我一样,永远都在企望那还未曾得到成功的恩典。
我一切的秋日和夏夜和丰美的收获,我全部的美德和节俭和剔透的祝福,我匆促的生命中的一切所得和收藏,我的汗水,我的誓言,我的宝马和动词,在我临终前,当死神叩响山门的时候,我悉数捐出,有如一盘洗净的葡萄,郑重地摆在你的面前。
此刻,我并不需要你的垂注,我这么做,是感恩于你一生对我的激励。尽管我也许没有达到你的期望,但因为有你的激励,我原本平淡的生活充满了色彩。
在我的生命终点的时候,时间的护栏破裂了,在死的光照中,我追求而未得和我已经得到的东西,包括你偶尔的光顾――让它们过去罢,只求你让我真正地占据昔日曾经忽略的东西,也许是恋人的眼神,或者父母的一句训词。
当你呜咽出最后的声音时,我已泪流满面,所有汗湿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你的音符太重,我就请求连同我的琴儿一同放在静默的脚边。
当我独自一人在横跨甘蔗林的路上走着,夕阳瘦骨嶙嶙,像吝啬的守财奴,正病态般地藏起它最后的一点金子。
白昼无能为力,只能随着受伤的大鹏深沉地没入黑暗之中,在已经收割了的孤寂的稻田,触目惊心的谷穗的爱默默地躺冰冷的一角,像孤独的王,独自承受着黑夜的降临,一如往日独自承受的风暴的打击。
你曾经整天带领我走向挑战和诱惑的窗前,走向玫瑰、钻石和玛瑙,走向那没有尽头的苦痛但又快乐的神秘之国,而今,在我旅程接近终点的黄昏,你对我的言说已不需要话语,那么,告诉我,你究竟要把我带到哪座宫殿的门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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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二十章 艾雷之死(1)
在我向你合十膜拜之中,在《圣经》的烛光点起和在沉重的荆冠戴上头顶之前,我的主啊,万能的王!让我的一切感知都如花蕾一样舒展在你的脚下,让我虔诚的触摸抵达你的心脏部位,让最后的感激注入苍白的夕阳下。
那里,孤雁和落日同晖,带着古老的色调和命定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