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曲龙珺倒是未曾听过这件事情,眼睛一眨,正要询问,陡然间天旋地转,她被银瓶伸手便推了出去,身体在院子里翻滚,还未反应过来,耳听宁忌的骂声响了起来:“你干嘛呢死女人。”
“我也觉得你们没成亲就睡在一起,伤风败俗。”银瓶的话音冷冽,随即听得她笑起来:“嘿,换手……”
……
鸡飞狗跳的清晨。
连续几轮的打斗将院子里坛坛罐罐毁坏殆尽,晨风吹起来时,银瓶从外头端进来了由笼屉装着的早点,热气蒸腾间,她用白雾熏着她肿得像馒头的脸,岳云换了新衣服出来,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宁忌坐在屋檐下,目光桀骜地用纱布将自己包成一只耳。
“——女人的脸你也打!”银瓶将笼屉放下,用手指戳自己肿起来的脸颊,极为不爽。
宁忌将右手伸了出来,露出上头带血的牙印:“你咬人,亏你是岳家出来的,周侗的徒孙女,你咬人!”
“我真要是用死力咬,你那只手就没了!”银瓶坐下来,偏着头,“而且,当时的情况,咬人是正确的判断。你已经输了。”
“我练过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你用力咬也没用!”
“哼,我看不像,你吹什么牛呢,有种你再打过来,我把你肉撕下来,你就废了!”
“哈哈,你跟我聊有种……”
“要不然再来啊……”
“我刚刚去茅房没洗手,我手上有屎。”宁忌将手臂伸出来。
顶着半边猪头脸的银瓶微微愣在了那儿,一时间与宁忌大眼瞪小眼,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自小在军伍之中长大,固然见惯了粗野的男人气息,但即便在岳家军中,与她比武对垒的部分年轻人也大都会将她当成岳家的千金、心中的女神,在她面前表现男子气概的很多,上了战场能托付后背的很多,类似宁忌这种为了让对方吃瘪敢于放弃节操的,确实一个都没有。
曲龙珺低头憋笑,不远处正在活动筋骨几次蠢蠢欲动要加入骂仗的岳云此时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双手,向着宁忌竖起了两根大拇指。
院落里安静了片刻,银瓶眼睛眨了眨,伸出拿起笼屉上的一只馒头塞进嘴里,假装在吃,宁忌收回手臂,免得被对方发现手上其实没有屎的事实。岳云从一旁走过来:“姐,成先生和左先生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外头出事了,赵小松说,朝廷里忙得不可开交,长公主也累了一晚,刚刚睡下。”银瓶尽量小幅度的动嘴。
“出什么事?”
“前日凌晨,公平党破了临安,铁彦被杀了,我们这边也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是好事吧,姐?”
“不是好事。”银瓶道,“听说破城的是转轮王和平等王的军队,破城之后又是到处烧杀,咱们的军队出不去,现在只能着急……最麻烦的是,今日早朝,已经有人得知了临安城破的消息,在朝堂上求陛下立刻发兵,救临安百姓于水火……”
“父亲其实做了准备的,咱们……要杀出去了吗?”岳云坐下来,拿了颗馒头。
银瓶微微叹了口气:“父亲和韩帅的军队,是做了杀出去的准备,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人家真要屠杀,咱们到临安时,里头的人都已经死了十遍了……最麻烦的是,赵小松说,如今杀出去,福建的心便不齐了,陛下的改革未有成效之前,转向临安,不说能不能荡平公平党,()
至少这两年的事情,都要白费……”
这边曲龙珺坐在宁忌身旁,也明白了银瓶说的是什么,此时倒是蹙了蹙眉:“若我是陈霜燃,恐怕这两日就要在外头掀起舆论,怂恿着朝廷往外头打。”
宁忌道:“背嵬军打公平党,倒是问题不大。”
银瓶点头:“赵小松说,若是等到海船回来,再打出去,咱们这边就有了真正的根基。可如今正是福建厮杀得最激烈的时候,若是杀向临安,其一许多已经暂时归心的大族,会以为朝廷要放弃福建;其二江南粮食短缺、皆是灾民,咱们杀出去,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不说,还要不断地往外贴补……朝廷其实已经没几个钱了;其三便是陈霜燃这些匪人,这几日陛下的方略才奏效,眼看就要连消带打,这一轮事态,恐怕要让他们喘上一口气,接下来,就怕此消彼长……”
“……白痴。”宁忌睥睨几人,“我……我们西南有一个说法,叫困难就是练兵,危机就是转机,你们就看到坏处,怎么看不到好处呢?”
“你倒是说说啊。”半个猪头脸抬了抬下巴。
“你们东南要搞什么改革,搞什么尊王攘夷,说白了不就是拉起一批贫寒士子打以前的臭当官的吗?说君主立宪、为国为民,重要的是,要让大家看到你的做法啊。如今临安城破,公平党屠杀,江南又是难民四起,你们虽然一时半会达不到临安,但如何出兵安抚和照顾百姓,大家伙儿都是看得到的,你们在那个什么武备学堂教课,纸上谈兵有个屁用,成千上万的难民南下,把他们派上去,让他们收留、安置、照顾这些难民,搞出一套方略来,然后派人夸奖他们,自然而然的,这个为国为民,就有了着落了。皇帝做得比那些旧朝大官、比公平党更仁慈,你说尊王攘夷君主立宪,大家自然也就支持了,对不对?只有这样练出来的,才是人民的子弟兵……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子弟兵……”
宁忌在四人当中还是最年轻的,此时随口而谈,曲龙珺眸光明亮,银瓶与岳云倒也忍不住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