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半的五更天,能把人冻成狗,林子墨他们这条桌子凳子还比较结实,最起码坐上了四个人没发出异声。有不少家境贫寒,或者没有准备的学子,个个冻得哆哆嗦嗦,拿手绢擤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打开考篮,拿出笔墨的手不时缩回袖子取暖。
林子墨好整以暇,带着半截薄棉手套的手,从容地把自己的东西摆好。棉裤棉袄、外罩棉袍,在披着里边是灰兔毛的藏蓝披风,三兄弟的这身打扮,既低调又暖和。
太阳渐渐升起,安静肃穆的气氛笼罩着考棚,一会,想起衙役的报声:“大人到”,林子墨远远地看去,一名身穿七品官袍的男子,走到了正上方的桌子后边,具体的五官却看不清。
接着,那个大人讲了几句话,好像是勉励一下大家,也是听不清晰。然后几个小吏举着木板,慢慢前后游走在考桌过道里,好让全体考生,都能看到黏在上边的这次考题。
林子墨赶紧拿起笔,把题目抄写下来。一题是四书上的,一题是五经上的,最后是一首五言八韵的试帖诗。
林子墨看过的以前的试题总结过,秀才考试破题就是记叙文,举人是记叙文和论述文,考进士是纯论文。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林子墨把两篇文章都写在了草纸上,还是延续林氏战略,脑子里构思好了白话文,再转化成文言文写好。
太阳已到头顶,县官早回了后堂,考棚里只有几个吏员来回走动,周围站满了拿着□□的兵丁。弯腰拿出考篮里准备的吃食,林子墨慢条斯理地开始吃午饭。李嫂拿手的豌豆黄,个个做成了小梅花状,一口一个,省的噎人。切成薄片的驴肉,和煮熟的微咸鸡蛋,被薄棉帕子包裹,一点也不凉。就着甘甜的白菜心,荤素搭配,也好下咽,美美地吃了一顿。至于水罐里的凉白开,林子墨没敢多喝,一是怕凉了肚子,而是跑厕所太麻烦,弄不好会被取消资格。
他旁边的几人羡慕地看了他一眼,马上扭回头,要是被发现左右张望,会被视作作弊。吃过饭收拾好了,脱下右手的手套,在卷子上认真地把试题誉写了一遍,公正的小楷明显进步了不少。
至于诗,想了想,干脆抄袭了一首杂诗,反正这个时代是个架空时代,不怕被人看出来。拿起笔写到: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满意地点点头,看前边已经有人起身,随举手站了起来,自有小吏过来收起考卷,林子墨提起自己的考篮,到了大门口准备出去。
远远看到大哥和几个人早站在那里,忙走过去,在兵丁的看守下,也不敢大声喧哗,静静地挨着大哥等待。
直到交卷的钟声响起,才看到二哥和欧阳志施施然走出来。三兄弟和欧阳志一起随着学子们的人流走出衙门。
☆、第30章
三天的等待时间是漫长的,连林子浩和林子翰都沉不住气,看不进去书。林子墨随然也担心,但他还有不少事情做,红薯已经可以预苗,种一茬春薯,也就是俗称的麦茬,不耽误二季种玉米。新买的农庄里,除了种植小麦的地,其他都可以种,红薯不挑地,薄碱地、沙土地都可以,不能种植玉米的地,可以种植两季红薯,自家的红薯粉条卖的火爆,多少产量都可以消化。
还有野外堆积了不少的棒子杆等作物下脚料,林子墨也不打算废弃,白白烧成草木灰,这是最笨的方法。他打算在离庄子外围稍远的地方,弄一个养猪场,棒子杆、豆杆子等粉化厚,都是好的饲料,养猪是次要的收成,林子墨看好的是猪粪沤的肥料,上千亩的土地,肥料不够,庄稼长不起来。
还有自家宅子旁边的八十亩地,在种植的果树行间撒上苜蓿草的种子,刚长出的苜蓿草,在春天里也是一道绿菜,大可以赚上一笔,长成后,可以用它作饲料,在林间大量养鸡鸭,也可以养鱼、养猪。而且,最重要的是,苜蓿草可以养地,也不用管理,而且鸡鸭和猪的粪便也可以肥地。
在纸上把这些一一列出来交给林怀德,林怀德如获至宝,看了半天问道:“子墨,天气还太冷,这个红薯能出苗吗?”这个问题林子墨早想明白,塑料薄膜不用想,只好想些土办法:“爹,不是还有好些麦草吗?把它们让人扎成帘子,盖在种了红薯的地里,多少用木棍之高一点就行,每天在半晌午太阳暖和得时候掀开草帘子,傍晚再盖好,我想十多天就可以分苗了。”
想想以前看到的资料,又说道:“每个红薯切成三四块,种的时候皮朝上,育一亩地的苗,剪成一段段的,大概能种五六亩。”林怀德常出一口气:“儿啊,真要是按你说的种成功,你就是咱大汉朝的功臣,爹替那些百姓谢谢你。”林子墨脸红:“爹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大汉朝的一份子,何况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几千年人民的功劳,他只是随手拿来用,不敢居功。
林怀德以为他指的是林子墨随口说的那位老伯,不由感叹:“是啊,那位老人家真是怀才不遇,这些功劳落在了咱家。”随即振作起来:“今年的活多了,等你们兄弟的成绩下来,爹就回去安排。”
县里三天后出榜,第三天一大早,父子几个早早起来,收拾好走到县衙前看张榜。林子墨下车的时候,林怀德扶了他一下,明显感觉到老爹手有点颤抖。林子墨也有点小激动,但没老爹这么严重,安慰地扶着老爹:“爹,您可要挺住啊!这才第一榜,要是哥哥们以后给你挣个状元来,您可怎么办?”一番插科打诨,引的旁边等着看榜的人也笑起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笑道:“老哥,这都是你家的公子啊?这次参加考试的是哪个?”林怀德忙道:“我家这三个都试了试,谁知道哪个能种?您家也有人考试了?”这个汉子一指身边一个十六七岁得瘦弱男孩:“我就这一个儿子,这次也参加了,老哥好福气,三个儿子都有出息。”现在的人讲究多子多福,如果有人对别人讲祝福的话,会说:“祝您这辈子好福气,生五儿两女。”可见儿子对人们的重要性。
两个人唠着嗑,巳时中,衙门大门一开,走出四个衙役和一个小吏。衙役手持水火棍,把榜下的学子们赶开,小吏上前把红榜挂在了墙上。
“哄”的一声,学子和家长们都开始往前挤,和林怀德说话的汉子也挤了进去。小树一看,也忙挤进去看,有他在,不可能让主人们进去挤。
父子几个也踮起脚,试图看到一点。正在这时,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喧嚷起来,仔细听,都在叫嚷:“第一名是林家村的林子浩,这是谁啊?”父子几个都颤抖了一下,林怀德喃喃地:“我没听错吧!”林子墨三个也疑惑起来,是说的自家大哥吗?
正在这时,林小树叫嚷着挤了出来:“老爷,大少爷中了第一名了。”只见林小树的帽子也掉了,鞋子在手上拿着,一身的狼狈,却激动的满面红光。林怀德差点出溜下去,林子翰和林子墨忙左右搀扶住,林子浩略显稚嫩的脸上也是一脸激动:“你真看准了?上边是我的名字?”小树只差举手发誓了:“真真的,上边写着林家村林子浩第一。”还没得父子三个说话,有一个重磅砸下:“二少爷中了三十二名,三少爷中了六十名。”
林怀德不由泪流满面,仰头高声叫道:“爹,您老人家在天上看到了吗?您的大孙子不负所望,得了县试第一了,二孙子和三孙子也榜上有名,您老人家瞑目吧!”悲苍的声音惹得来看第一名的人们,也跟着难受。
自从四年前家里巨变,老父和人同归于尽,差点连累的下一代永远不能科举。幸亏当时的父母官有点良心,知道林家被人坑了,而且弄的倾家荡产,再加上林家把仅剩的家底全部打点上,终于落个无罪的下场。
老父惨死、家里败落,别看林怀德罕言寡语,可心里的压力巨大,从小也算养尊处优的少爷,一夕间长大起来,咬牙挺起地里的活,短时间就让自己成为了庄稼地里的好手,养活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