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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你自己认为是就是,认为不是就不是,是你个人的事,不关我的事。”任嚣很狡猾,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又斩钉截铁。巢诚两眼直直地望着任嚣,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真是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由,下说也有理由。圆滑到家了。难怪有人说,当官的没有几个是好人。巢诚无奈,只好提出第二个问题,“大元帅,我今天也等于当着大统领的面把话说清说透,他听到了还是听不到,我不知道。赵飞的士卒吃着朝廷的粮饷,我们呢?三个月都没有领过一粒皇粮,我们应该怎么办?”

赵陀的“呼噜”一下子就停了,睁开一双大眼睛盯着巢诚,对任嚣说:“赵飞也没有领过皇粮,发给士卒的粮饷是赵飞带着将士抢掠回来的。你也可以带兵去抢呀。胜者王,败者寇,抢得到手就是自己的。”在任嚣这位大元帅面前,赵陀还是顾虑重重的。他不能得罪上司,又不能让上司知道自己的部下胡作非为。所以他不能再扮懒猪睡大觉。他要向大元帅申述清楚,保住自己的清白。可他还是后悔自己言为心声,道出了“胜者王败者寇”这一心中的秘密,不知道大元帅有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

任嚣鹰眼般的目光直迫赵陀,仿佛两把利剑洞穿赵陀的内心,吓得赵陀浑身颤颤发抖,一双大眼望着任嚣,一副乞怜痛悔哀求恕罪的可怜相。任嚣只是沉沉地“哼”了一声,对巢诚说:“你说下去。”

“大统领叫巢诚带兵去抢!”看到平日里满口道德的大统领赵陀今天突然脱下假惺惺的外衣露出了丑恶狰狞的面目,巢诚不屑地“呸”了一声,看都不看赵陀一眼,对任嚣说:“大元帅,你还记得吗?当年巢诚带着这班小兄弟投军的时候,是你亲口对我们说过,要过上好生活,就要保卫国家投军杀敌,建功立业。你带我们到漠北打败了凶奴,你又要带我们南下南蛮,我们都害怕不敢来。是你鼓励我们说好男儿走四方,我们听了你的话,很受鼓舞,才来到南蛮。两年了,我们现在成了一帮没有家庭的野孩子,心中没有目标,前路茫茫啊!刚才大统领还叫我带兵去抢,去抢谁?南蛮瘴疠重生,土著俚人、百越人,他们都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啊!难道叫我们去抢赵飞吗?天地良心,大统领,你给我开一条生路;大元帅,你给我点一盏指路明灯,让我们沿着你指引的方向往前走呀。”

“我的副统领呀,”赵陀被巢诚不饶不恕连追带问,情绪受到自上而下的双重压迫,只好耍赖似的摊开一双手,回答:“我也不知道呀!”

“你知道的。”巢诚不耐烦地顶了一句,“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越陀和任嚣都注视着巢诚,一时语塞。三个人面对面,一时无话。议事厅里很静。俄而,还是巢诚打破了沉默。他略带激动地说:“大统领、大元帅在上,恕我巢诚直言。我们兄弟都是来自中原热土,齐鲁大地,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不敢忘怀。我不禁要问,泱泱华夏,除了强欺弱、多欺少,大国侵吞小国、恶霸抢夺平民之外,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吗?孔圣人提出的中庸和合的治世方略行不通吗?我们同是炎黄子孙,为什么偏偏互相残杀去征服侵吞对方?世世代代都去掳掠人去杀害人,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去杀害很多的人掳掠很多的财物才算是建了功立了业?这种功业不是建立在许多家破人亡的人的痛苦之上吗?我巢诚是龙的传人,有人性,还有一颗良心,我做不到啊!”

巢诚说着神情激动得满脸涨红、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可他还是情绪激昂地继续说下去:“巢诚的名字叫诚,是我父亲大人按照圣人写的《中庸》,诚者,天之道也演绎而来的名字,巢诚不敢有违父训。父亲大人解释‘诚’字的意思时说,诚,是上天赋予人们的道理,实行这个诚,那是人为的道理。天生诚实的人,不必勉强,他为人处事自然合理、不必苦苦思索,他言语行为就能得当,他的举止不偏不倚,符合中庸之道。这是父辈的谆谆教诲,巢诚年年月月谨记于心,时时刻刻不敢忘怀,用一个诚字衡量自己的为人处事,用一个诚字对待兄弟士卒,更用一个诚字面对大统领、大元帅。不管别人对巢诚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巢诚泰然处之,笑骂由人,只要自己觉得对得住天地良知、问心无愧也就可以心安理得、自满自足。巢诚手下三百零二位兄弟,也是以一个诚字为做人准则。他们都明白为人处世要以诚相待,如果离开诚信,不忠不义,狡猾奸诈,岂不是禽兽不如?大统领,你给我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任嚣听着巢诚说的话若有所指,于是瞟了赵陀一眼,赵陀双目紧闭沉沉大睡,大嘴巴微张着,阵阵鼾声从口腔鼻孔传出,震耳欲聋。

任嚣顿时生起气来,冷笑着大喝一声:“赵陀!”

赵陀受惊一震,随即鼾声停止,清醒过来,微张一双惺松的睡眼,惶然问:“大元帅叫我?”

任嚣一脸愠色,没好气地说:“不是叫你叫谁?你呀——你!哼——”

赵陀惊愕地瞪着巢诚,假惺惺地问:“巢副统领,你刚才给我说了什么话啊?唉——我这条瞌睡虫,一躺下就睡,真是不好意思。”

巢诚不理睬赵陀,也不看任嚣的脸色,只是诚诚实实地说:“巢诚自知学浅才疏,为人处世只凭一股勇气,愣头青一个,所以大统领、大元帅,巢诚要请教你们,你们能给我说个清楚明白吗?”

任嚣微微点了一下头,淡淡地说:“你但说无防。”

巢诚正了一下站立的姿势,更显得气宇轩昂,声音洪亮:“人之初,性本善。可后来为什么要人欺人,人杀人呢?不欺人、不杀人,人人以诚相待,和平共处不可以吗?巢诚真是想不明白啊?”

这时候的任嚣,身为大元帅,久历苍桑,一脸的凝重。看着眼前这位血气方刚神情激奋的热血青年,突然涌起了恻隐之心,十分地爱惜这一位仁厚豪迈贤良纯正的小统领。想一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是跟巢诚一样勇往直前吗?然而,泱泱华夏,世态炎凉,行凶作恶,强抢豪夺,争雄称霸,陋习难改。孔夫子宣扬儒学,弟子三千,不是想从教育入手提高炎黄子孙的道德行为,以和为贵,和合华夏吗?结果呢?夫子造反三年不成,秦国穷凶极恶,肆意杀戳,武力统一中原,华夏一统强筑长城,焚书坑儒,把一切仁义道德抛诸脑后,把一切圣贤经书付之一炬。作为军人,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又能到哪里去建功立业?像自己从士卒到将军,从山魈到大元帅这样的人生经历,虽然被巢诚的豪气触动感同身受,却又怎能向他说明原由委曲,解释得清楚明白呢?乱世英雄起四方,兵强马壮称大王,这就是从古到今的实实在在的事实,胜者王侯败者寇,霸主原来不读书,也是千真万确的道理。赵陀将来取代任嚣称王称霸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就要比一比二人的手段,看一看双方的造化。巢诚你满口仁义忠信,满心慈爱善良,怎样用武力征服他人独霸一方?要明白,当今的华夏,刚刚从母氏系族社会转化为奴隶制社会,谁能征服谁,谁就是奴隶主,被征服的所有人都成了奴隶主的奴隶。好像赵陀一样,把土著俚人百越诸族俘虏回龙川建立一个奴隶集中营,筑城垦荒地,种五谷,自己既是大统领,又是奴隶主,甚至连大元帅任嚣都不放在眼里,巢诚你怎能斗得赢他?世道,弱肉强食,无法无天;潮流,新旧更替,不可阻挡;制度,除弊革新,势在必行。可是华夏目前还没有谁能创出一条新的道路建立一个新的社会,制定一种新的制度。难哪。况且破旧立新、非得以暴力摧毁不行。

“唉——”任嚣禁不住长叹一声,说:“副统领,我知道你是炎黄的好儿孙,我任嚣才疏学浅,回答不了你提出的高深的提问,也解决不了你目前的危机,更无能力指明你的方向。你是聪明人,求人不如求己,按你自己的心愿去做事,去做人,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去排危解困,一颗心,一双手,在人世间找到自己的位置,创造自己的天地,完成自己的心愿。所谓建功立业,当官也罢,称王也罢,人生一辈子,只要你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就会感到心满意足快乐幸福。与其为名为利,害人误己,倒不如顺其自然心安理得。光景几十年,到头来如过眼云烟,就算称王称霸,也是两手空空而去,一切化为乌有。年轻人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

任嚣无限的感慨,好像要把自己人生的感受告诉巢诚,看着巢诚认真倾听,停了停,笑了笑,又说:“我听说你和赵飞合不来,在这里,我当着大统领的面说明,我不责怪你年轻气盛语言冒犯,也不怪罪你咄咄逼人提出世道历来存在的弊政。但是我提醒你,大统领和赵飞如果找借口加罪于你,你要以理服人,不能聚众行凶以强欺弱,如果那样做,违背了你做人的宗旨,不但令大元帅失望,更会使秦军内乱,南蛮就不好收拾了。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赵陀立即瞪大了眼睛说:“大元帅的教诲,赵陀铭记在心。赵陀早就看出巢统领是一位将才,上次大人刚到龙川,下令杀他的兄弟,我擅自赦免了,他还没有感谢我呢。如果将来和我敌对是恩将仇报。”

巢诚没有在意赵陀的话,只向任嚣行礼说:“多谢大元帅教诲。巢诚永记于心。大元帅已经悟出人生真谛:功名利禄如过眼烟云,又何必强争苦夺?大统领有恩于巢诚,巢诚也不敢遗忘。”

最后,任嚣语重心长地对巢诚说:“你回去好好带你的兵,你是一条好汉子,任嚣不会为难你,也舍不得刻薄你,朝廷粮饷的问题是难题,我和赵陀商量一下,尽量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刚才你说过要以和为贵,都是我任嚣的部下,和才是上上之策。”

“多谢大元帅指教。巢诚会教导自己的部下以和为贵的。”巢诚再次谢过大元帅,挺胸阔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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