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了抚发鬓一角,从袖中掏出一支珍珠流苏坠子,正是昨日他从荣呈因头上取走的那支。
坠子重新回到荣呈因的头上,陶珏推了推,听它们碰撞发出叮啷的响声。
荣呈因伸手摸了摸,却正好碰上陶珏还未挪开的大手。
陶珏顺势牵住她的手,“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荣呈因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又被他攥紧了几分,拽着往前面热闹的街市去。
红灯笼,绿罗裙,满眼风光,十色陆离。街市上,所有的小贩都卯足了劲儿叫卖着,姑娘汉子们路过一个个摊口,兴奋地直走不动道。
“记得从前苍南山下有集市的时候,你总是跑的比任何人都快……”
“我不记得。”
陶珏话未尽,便被荣呈因打断,她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真奇怪,你们都要跟我提起这个地方,可我压根就不想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阿因。”陶珏唤她,“越想逃避的事情,就越容易露出马脚,那块玉佩……”
“玉佩是昨日我家丫鬟在外头捡到的,说是见上头刻了我的名字,这才将其带回,怎么,刻了我名字的东西,王爷莫非还要说是自己的?”
苍南山书院的规矩,但凡入学的学生,都会得到刻有自己名字的一块玉佩,玉佩的颜色形状各异,不尽相同。
可偏偏巧合的是,荣呈因的玉佩是个白月牙,陶珏的,是个黑月牙。
为此,许多的师兄弟们都还曾调侃过他们俩,说是天作之合。
从前的荣呈因对这些话倒也受用,如今却只剩下满满的讽刺。
哪来的什么天作之合,玉佩是老师给的,便也是人为的。
人为的东西,又干上天什么事呢?
荣呈因睫毛眨得飞快,仰面向上,蹙眉看着满天的孔明灯,忽觉震撼。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有两年未曾见到过了。
陶珏见她走不动道了,便跟着一道驻足下来,静静地陪着她。
天上的孔明灯越放越多,顺着风的方向往京郊的山野地方飞去,一往无前,永无止境。
后面是漫天繁星,是金黄圆月,是无尽黑夜。
荣呈因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看着留在凡间的亲人。
那这么多的星星里,有没有一颗,会是她的父亲呢?
本来仰面只是为了止泪,如今却是催泪一般,泪珠夺眶而出,汹涌澎湃。
陶珏一下便愣住了,这似乎,还是荣呈因头一回在她面前哭。
他没有动静,静静地看着她哭,见她久久不肯停下,这才轻微叹息一声,将其搂进了怀里。
真难得,荣呈因没有反抗。
“我没有爹爹了,我没有爹爹了……”
她脸埋在陶珏怀里,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戚戚糯糯,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傲气。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陶珏的胸膛,不停地念叨着自己没有父亲这一回事。
陶珏知道她大抵是触景伤情了,只是拥着她,也不说话。
待荣呈因哭的够了,他才稍稍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