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像一杯由甜酒和蜂蜜混合起来的饮料;香醇,甜美,醺然,而温暖。少喝,让人周身舒泰;多喝,让人醺然薄醉。
访竹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她不再赌缩在小屋中听音乐,不再把自己深埋在书堆里,不再为不相干的人掉眼泪,不再和访萍起任何争执。她变得温存,爱笑,爱脸红,对每个人都浅笑盈盈。她浑身上下,都满溢着某种看不见的幸福,她也毫无吝啬地顺手把幸福抛撒给别人。她会无缘无故地拥抱父亲,亲吻母亲,再用自己最好的衣服去打扮妹妹……甚至对访槐,她都关心备至。知道访槐追女朋友追得很苦,她甜蜜地叹着气,贡献她自己的意见:
“你有没有试过把情书写在落叶上给她?”
“把情书写在落叶上?”访槐哇哇大叫,“这是二十世纪呢!”
“二十世纪的女孩,和十五世纪都一样,”访竹悠然出神地说,“爱情永远一样:有三分诗意,三分疯狂,三分幻想,再加三分激情!”
“你爱过吗?”访槐追问。
访竹微愣,眉端带笑,眼角含颦。然后脸颊绯红着,翩然转身逃跑了。访槐笑着对父母说:
“我打赌,她在恋爱!”
醉山和明霞也明显地看出来,访竹变了!前一天还哭哭啼啼诅咒发誓……后一天就盈盈含笑如沐春风……是谁让她变了?是谁有那么大力量,让那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在一夜间变成温顺可人的小天使。明霞有些想打电话问晓芙,又怕此事与晓芙完全无关,反而弄得别人心生疑惑。亚沛比较理智,他很合理地推测:
“访萍,你姐姐是不是常常留在学校里了?”
“是呀!”访萍说,“她下了课总有理由留在学校忙到晚上才回家!”
“不知道是哪个男同学的福气了!”亚沛笑着。“知道吗?访萍?恋爱会传染!我们的亲密一定刺激了访竹,所以,她也会很快地接受某个男孩。唉!”他忽然夸张地叹气,“你瞧,她最近变得更美了!美得让人着迷。当初,唉,我真该一箭双雕,把你们两姐妹都追到手才对!”
“啊呀!你说些什么鬼话!”访萍大叫,顺手拿了一本杂志,卷成一卷,劈头就对他打过去。“你做梦,你还想追我姐姐呢!也不照照镜子,你这副蛤蟆相,顶多配配我,怎么配得上我姐姐……”
亚沛慌忙逃开,用手去挡那杂志,访萍只是一个劲儿地追着打,亚沛绕着客厅的沙发逃,访竹绕着沙发追。亚沛边逃,嘴里还不住口地开玩笑:
“别打别打,再打,母蛤蟆就没有公蛤蟆了!”
“什么母蛤蟆?”
“你说我是蛤蟆相,只能配你,你当然是母蛤蟆了!人家是龙凤配,咱们就叫蛤蟆配……”
“你……你……你……”访萍一怒,干脆把手里的杂志卷对着亚沛的脑袋砸过去。亚沛闪开,那杂志卷不偏不倚地落在小茶几上,把上面一个细瓷花瓶打到地上,“眶啷”一声,花瓶跌得粉碎。同时,屋里的醉山夫妇都惊动了,全奔出来惊问:
“什么事?什么事?”
访萍和亚沛互相观望,访萍红了脸。亚沛忙不迭地笑着弯腰:
“刚刚不知从那儿跑进来两只蛤蟆,蛤蟆打架,把花瓶给打倒了。”
“蛤蟆打架?”醉山困惑地。
“得了得了。”明霞笑着拉住醉山。“咱们别去管蛤蟆打架吧,做我们的事去!”她回头瞅着访萍,似笑非笑地。“你最好转告那两只蛤膜,打破了花瓶不要紧,可别把电视也砸了。”
醉山会过意来,瞅着小两口只是笑,笑得访萍和亚沛的脸都红了。醉山说:
“我看,不是蛤蟆打架,是螃蟹打架,不但是螃蟹,还是煮熟了的螃蟹呢!”
“怎么讲?”明霞不懂。
“不是煮熟的螃蟹,怎么会脸红呢!”醉山说。
明霞笑了,访萍和亚沛是更加脸红了,真是像一对煮熟的螃蟹了。
在纪家,访萍和亚沛正充分享受着他们的青春和欢乐。同时,在顾家,也有另一番滋味。
访竹斜倚在沙发中,冠群和晓芙也统统在座。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本来,飞帆想喝点酒,但是,访竹鉴于他以前有连醉两周,醉到去“结婚”的“发昏”程度,央求他最好戒酒。于是,飞帆连点滴小酌,都不太敢了。而访竹,自从有“血腥玛丽”的经验,更是滴酒不沾。晓芙端着那杯翠绿而透明的茶,闻着那绕鼻而来的茶叶香,不禁点着头,瞅着访竹微笑。
“访竹,幸亏有了你,否则,我们在飞帆家里,想喝杯茶可是件难事!你不知道这人有多懒散,住了几个月的家,可以没茶叶、没开水、没煤气,连书报杂志……都找不到!”
“不是懒散,”飞帆解释着,他正斜倚在窗前,站在那儿,带着种深深的、沉沉的激情,注视着斜靠在那儿,眼波盈盈如醉,眉端清秀如画的访竹。“只是没有情绪。你不了解,那时的我,只算半个人,连半个都不算,因为连那半个都是半死不活的。”
“现在呢?”晓芙调侃着,从沙发里站起来,把茶杯放在桌上,她那心直口快的毛病又来了。她一直走到飞帆身边,盯着他。“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恋爱了呢!我以为……什么不够格的女孩你看不上,好女孩你又配不上!哦哦,飞帆,任何话都不要先说得太满,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