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腕,说:施施,别多想。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古时候有一个青年杀了人,要被砍头,临死前他想再喝一口母乳,结果他的母亲过来之后,他咬断了母亲的乳头,让她流血而死,那个青年还说,他有今天都是母亲害的,所以他母亲也该死。
我知道施施努力转移注意力到许阳讲的那个故事上,让呼吸慢慢恢复平静,可是这个故事不是在讲教育的重要性吗,如果他的母亲教育好他,他可能就不会再犯错。
我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死到临头还不愿意承认错误,拼命找人甩锅的故事。许阳看着施施的眼睛,坚定的说,这样的人,你给他一万次从头来过的机会,他都不会变成好人的,因为他总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心安理得的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她,然后说,这是都是她的错,我没有错。
可是他说的确实是对的,如果他的母亲把他教好了如果当初我拉他一把施施的眼神有些迷离。
施施。许阳看着施施仿佛要陷入自责的魔障,他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神情严肃认真,不容置喙,他用力地攥紧施施的肩头,把她的身体板正,当初你受到苦难的时候,有谁出现来拉你了吗?你的父母当时为你做了什么吗?是他们不想做,还是你根本没有让他们知道?你现在把你所有的苦难推给了你的父母了吗?怪他们当时没有发现,没来拯救你?
你没有!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拼出来的,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你之所以还能那么积极阳光,就是因为你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痛苦怪罪在别人身上,从而求得一丝虚假的心灵解脱。如果是你,你不会叫来你的母亲,把锅甩给谁,你只会去想自己怎么能做得更好。所以这从来不只是一个人的错,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他一味的等着别人救他,而你就可以自己救自己呢?
再说了,你不仅不是他的母亲,甚至是一个被害者。一个被绑架者去帮助绑匪,一个被害者去帮助强奸犯,还要去感化他,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没这么做还要被他责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在佛家的故事里早就成了菩萨了。你是一个普通人,你不是一尊佛,你没有这个能力,你更没有这个义务。
你知道了吗?施施!
我知道了。两滴泪顺着施施的眼眶滑落。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因为她一点点的情绪波动而紧张,会为了开导她而使出浑身解数,会为了她的事汗流浃背,日夜奔波,不知疲倦。
她想,有一点他说错了,她从来都没有勇气。如果这一年多,没有他在她的身后,她根本不敢站在这里,和向坤对簿公堂。
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又怎么敢自责呢。
她不能受到一点点委屈,即便是她自己给自己的,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会心痛。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你知道吗。他多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温暖,给她安慰。可他知道施施还没有走过心里那道坎,她讨厌男人的碰触,他知道她所有的想法与感受。他想要向她证明,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样,不是所有男人脑子里都只有那一件事。
许阳的手抬起又放下,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他直直地望着施施的眼睛。只有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拼命压抑着的情绪。
施施回望着他。
我怎么敢再来责备自己呢,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为我心痛呢。
我知道了。
可是那天晚上,施施还是做了梦
好像是第一次,梦见向坤的梦,不是噩梦。
她梦见高三那年三月末的夜。
寂静的街道。
萧索的路灯。
一个少年浑身是血的问她,你说,我去杀了他怎么样。
梦里的她那么勇敢,那么善良。
她握住了少年的手。她说。
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