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纠结半晌拍了下脑门,心道自个儿莫不是傻了,这天下都是他的,谁敢动他的东西,手砍了便是?有什么好犹豫的。
&esp;&esp;当即抖开了纸张。
&esp;&esp;她这段时间的生活细致地写在上头,哪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一五一十都在纸上写着,没有半分异常。看到她六月初三那日出门到闹市买花,用买来的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骑马出城时,他甚至嘴角微微勾了下,不自觉笑出声来,似乎她跑马时娇俏欢快的模样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esp;&esp;或许是从小骄纵得过了,她的性子和京中的贵女不一样。
&esp;&esp;她跑马、打猎无所不能,春日里和他一起到郊外踏春,有时比他跑得还快;秋日里一同上山打猎,她箭法出众,准头比好多男人还好;夏日在山庄避暑,她兴致来时,有时挽了袖子,亲自摇橹,到了藕花深处纳凉,给他哼一曲民间小调;冬日里大雪一下,天地一片肃杀,别的贵女都缩在屋子里守着火盆,独她不怕冷,披上大氅便往雪地里钻,他在国子监念书闻到幽幽梅香,便知她采梅归来了,散学了出去一看,果真见她在廊外怀抱腊梅,人比花娇。
&esp;&esp;她的一切,他无不喜欢,因为皆是他惯出来的。
&esp;&esp;从小到大他从不怀疑的有两件事,一是他迟早是这天下的主人;二是她迟早是他的皇后。
&esp;&esp;看着纸上清晰的字迹,他不由笑笑自己的多心,娇娇离不得他正如他离不得她,或许真的是病着所以才没精神。这多心伤人,必不能让她知晓,遂拿着纸条往蜡烛上点燃,亲眼看着它烧成灰烬,这才扔到地上。
&esp;&esp;正好天快黑了,狩猎的人三三两两归营,四公主李知絮跑来找他,也不知道为了何事。
&esp;&esp;皇上和皇后感情极好,后宫叫得上名字的只有一后两妃,共有五个孩子,作为一个皇帝,子嗣未免单薄了些。皇长子的母妃生他时难产死了,他生来患有不足之症,整日里病恹恹,身子瘦弱得几乎连风都吹得倒。皇后仁善,他出生后便抱来养在中宫,母子关系倒比李洵这个亲儿子还要好;四公主是唯一的女儿,和李洵一母同胞,关系还算不错。她是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所以备受宠爱,性子也是娇气的。
&esp;&esp;她要什么有什么,谁见了都得让着她,唯独时常在李洵这里碰壁,他有了好东西,总是想着先给傅娇。
&esp;&esp;这回是为了一块狐皮,叶少阳猎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李知絮看上了那张皮子,想要去做大氅的毛领,舍下脸皮问他要,结果他说太子殿下早就吩咐,若是猎得白狐皮子,先留着。
&esp;&esp;往常她才不会来找李洵,还不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韩国公夫人生辰,她想送件大氅给她做寿辰礼物,讨好这位未来的婆母。娇宠长大的公主,高傲尊贵,偏偏喜欢上了韩国公世子,全身心扑在他身上,今年终于缠得圣上赐婚。
&esp;&esp;李知絮委委屈屈要东西的时候,李洵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萧瑟山林。
&esp;&esp;若是娇娇身子好着,定会同他在这晴朗疏阔的山中纵马疾驰。他最爱她一袭红衣,朗声大笑的模样。
&esp;&esp;李知絮没有觉察到皇兄的失神,口中仍说着:“韩在都说好了要一起来打猎,昨儿个他又说衙内有事走不开,不来了,我看他分明是知道我要过来,专门躲着我……”
&esp;&esp;李知絮低下了头,手紧紧扣着桌沿,面上堆砌着不满,她知道韩在的心不在她身上,原本以为父皇赐婚了,他们的婚事已成定局,他慢慢也会对她有好感。可赐婚都大半年了,他们家迟迟不肯全六礼,前段时间礼部三催四请,他们才扭扭捏捏把纳彩之礼过了,摆明没把她放心上。
&esp;&esp;“早前我没跟你说过韩在心不在你身上?你不顾劝阻,执意要嫁,现在跑来哭诉韩家人对你不上心,难道你还要我和父皇拿刀抵着韩在的脖子让他对你好不成?”李洵被她叨叨得心烦意乱。
&esp;&esp;李知絮被他一呛,眼圈顿时红了起来,父皇那会儿也不同意她嫁给韩在,说天下这么多男儿,定要招个对她巴心巴肺的驸马,她哪里听得进去,就喜欢冷冷冰冰的韩在,成日缠着父皇为她赐婚。
&esp;&esp;本朝驸马不能掌实职,只能领些虚衔,而韩在当初是国子监出类拔萃的学子,学识才能出众,本打算入仕为官一展宏图。李知絮不理解,入朝为官不就是为了权势吗?娶了她,有钱又有权,他为何如此抵触?
&esp;&esp;韩家怠慢的态度让李知絮倍感委屈,可正如皇兄所言,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怨恨不得旁人,但偏偏最该安慰她的亲兄长还这么呛她,她越发委屈:“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凭什么他韩在例外?”
&esp;&esp;李洵笑得出声:“韩在是个人,又不是东西。”
&esp;&esp;“那又怎样!”李知絮激动道:“管他是人还是东西,我想要,就非得要到手。”
&esp;&esp;见她这般反应,李洵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说:“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除非你自己想明白,韩在不是你的良人,趁现在还没有羁绊早早放手,何必如此偏执,执迷不悟。”
&esp;&esp;“放手?皇兄说得真轻松,你和娇娇两情相悦,没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所以才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李知絮冷笑一声:“若什么时候娇娇另有所属,你尝到了寤寐思服爱而不得的滋味,只怕你比我更偏执,更执迷不悟,更不折手段。”
&esp;&esp;“够了!”李洵黑了脸:“说就说,攀扯旁的人干什么?一张皮子你要就拿去,不过你若是觉得一件大氅就能让韩家人接纳人,也未免过于天真。”
&esp;&esp;这话他不爱听,娇娇非他不可,他们这辈子都要嵌在一起,怎会另有所属?打发走了李知絮,帐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账外树叶被吹的沙沙声。他正心烦意乱时,侍卫来报,说傅娇刚才被烫伤了,他脸色微沉,缓了神色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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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李洵到的时候,李知絮先她一步到了,傅娇侧着身子倚在她肩上,她低头看她脖颈上的伤处:“哎呀,烫成这样子,以后怕不是要留疤。”
&esp;&esp;傅娇为方便李知絮查看,仰着头露出一小节雪白的脖颈,莹白的肌肤泛着玉石般淡淡的光泽,看得李洵喉结微滚。
&esp;&esp;“怎么烫成这样子?御医过来看了没?”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从细嫩的脖子缓缓移到傅娇的脸上,眉头轻轻蹙着,似有不悦。他一向把傅娇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生怕她磕着碰着,如今烫出一大块红斑,自是不悦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