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纳闷,你不能问靖安军将领么?他们刚才就在你身边啊。
“他们说的话很不敬,请皇上先恕属下之罪。”
萧潼瞪他一眼,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说么?朕就是不想听将士们这么说,所以才来问你的。
“朕恕你无罪。”
“他们说……穆国小皇帝,滚回长宁去,否则叫你有来无回……”萧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萧潼猛地拍案而起,一股杀气从他幽深的眼底溢出来,死死咬牙,瞪着萧然,好象他就是罪魁祸首:“萧然,你作何感想?”
萧然浑身一凛,被萧潼狠辣、凌厉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去,躬身道:“属下誓死撼卫皇上尊严、撼卫穆国尊严。”
“撼卫朕的尊严?”萧潼冷笑,“不是想看朕的笑话吧?”
萧然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头来:“皇上……何出此言?”
萧潼逼上一步,紧紧盯着他,唇角边泛起的冷酷之意令萧然几乎冻结在当地:“你若真的撼卫朕的尊严,撼卫穆国尊严,岂能容塔萨人如此放肆?你披着这身侍卫装,就彻头彻尾想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侍卫,你忘了你曾是穆国大将军,你是朕的亲兄弟!你瞧瞧你那些靖安军将士,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摆明了不想为朕效力,摆明了在反抗朕!难道你就是这样领导他们的?他们心中只有你这位大将军,没有朕的地位,是不是?他们不是效忠朕,而是效忠你!”
萧然耳边轰的一声响,眼前一阵发黑。大哥,难道你认为是我挑唆他们这样抵触你?难道你认为我想造反?这样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啊。
扑通一声跪下去,冷汗瞬间冒了出来:“皇上……”
“萧大将军,靖王爷,你好威风啊!”
第八章 惊起却回头
萧然有很长时间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萧潼,看着大哥犹如千年寒潭般又深又冷的眼睛。从未有过的恐慌袭遍全身,深深地侵入五脏六腑,侵入每个毛孔。
父皇临终前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皇室中兄弟阋墙比比皆是,你大哥为人严苛,手段过人,所以你必须要学会收敛锋芒,在他面前放低姿态。”
难道,大哥开始猜忌自己了?只为靖安军的将领替自己抱不平?是啊,兵权曾经掌握在自己手里,即使如今自己被贬为侍卫,兄弟们也仍然唯自己马首是瞻。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将他这位皇上置于何地!
大哥说出来的话好重,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宁可被大哥狠狠打一顿,也不愿被大哥猜忌、排斥。
“皇上明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遥远,透着浓浓的疲惫与苍凉,完全不象一位十七岁少年所发出的声音,“属下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不敬之意。靖安军将领们只是与属下相处日久,同甘共苦、肝胆相照,他们为属下觉得委屈,一时想不通,请皇上宽恕他们。若是皇上怪罪,请让属下来承担一切罪责。”
萧潼气得发抖,自己做足了功夫,说了那么一大通话,他却只是来个承担一切罪责。然儿,若朕真要追究,你承担得了这么多责任么?十个萧然都不够杀的!朕的目的无非是想逼你出战,可你竟然顾左右而言它,避开朕的话题重点。
很好,很好,你就这样跟朕拧吧!朕没力气跟你纠缠。朕堂堂一国之君,却要跟亲兄弟来玩这种猜心游戏,朕真的很失败。
“让你承担一切罪责?”冷冷地复述一句,萧潼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很好,朕命你立刻去靖安军中告诫那些将领,若是明日出兵时他们仍然是今天这副模样,朕唯你是问!”
萧然恭声应是,刚想站起来,就听萧潼放低了声音,淡淡地道:“既然你那样坚持侍卫的身份,明日朕出兵时不用你跟随,你留在总兵府面壁思过。”
萧然大惊失色:“不,皇上,属下誓死追随、保护皇上……”
“朕不需要。”萧潼摆了摆手,扭过头去,连看都不看萧然一眼。
萧然心里瞬间凉透,怔怔地看了萧潼半晌,木然地叩头站起来:“属下遵旨。属下这便去靖安军中,回来再伺候皇上用膳。请皇上……好好休息……”
转身出门的时候,萧然的眼圈已经红透。
第二天,萧然眼睁睁看着萧潼穿上戎装,在八名将领的簇拥下带兵出城。他想再说什么,可刚一动嘴唇,就被萧潼一道冷电般的目光震住,只能回到房里面壁思过。可心哪里静得下来,大哥只不过在幼时练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功,到两军阵前根本不堪一击。塔萨的大将军摩戈骁勇善战,以前数次交锋,也只有自己可以胜过他,靖安军那些将领只能以众敌寡,以智胜他。若硬拼起来,单枪匹马根本不是他对手。
长到十七岁,萧然从来没有这样焦虑、这样担忧过,以往无数次对敌,他总是渊停岳峙、从容不迫的,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象一条被放在沸水中煮着的鱼,那种铺天盖地的痛苦紧紧包围着他,时时煎熬着他。恐惧象一只魔爪,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令他无法呼吸。
他运起功力,让真气流遍全身,在每根筋脉中奔腾不息,抵抗住两腿的疼痛。大哥,不是我违抗你的旨意,我不想让自己倒下,我要留着我的有用之身去保护你。等你回来,我会求你原谅,求你让我跟在你身边……
阳光渐渐西移,萧然无数遍在心中默念着“大哥保重”,不知道念到多少遍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杂沓而慌乱的脚步声。
“皇上受伤了,快去宣御医!”宇文方的声音在外面大吼。
萧然腾地一下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