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长叹令林守溪感到一丝奇怪,因为他从中听出了一丝沧桑之感,仿佛她从云空山赶到这里,花费了数百年的时光。
颠簸的车厢里,楚映婵与楚妙依旧依偎在一起,楚妙侧身身子,将脑袋轻轻放在女儿的大腿上,宛若一只趴着的猫,她知道前路凶险,容颜却无比恬静。
楚映婵端庄地坐着,身子不随车厢的颠簸而摇晃,她时不时看向林守溪,目光虽只是一触即走,但两人总能对视上。
他们的眼神都是那般凝重。
“喜欢之人一定要在一起,莫要留下遗憾,许多时候,对于真正的爱情而言,道德也会是繁文缛节。”陆余神望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说。
楚映婵闻言,樱唇轻颤,她略显幽怨道:“陆仙师,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没有……”
“我是在祝福林守溪与小禾姑娘,你插什么嘴呢?该不会……”陆余神淡淡笑着。
“我……”楚映婵觉得自己似乎中计了,悻悻然闭嘴,脸颊微红,她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何还要来开自己玩笑。
“不许欺负我女儿。”楚妙闭着眼,说。
林守溪看着这一幕,却道:“仙师,受教了。”
楚映婵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笑了笑,黑夜的笼罩下,少年的笑容也显得沉重。
天色晦暗,妖煞塔地形复杂,崎岖难行,但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寻路,中央处狂暴的闪电昭示着位置。
“我们能平安回去么。”
靠近妖煞塔时,楚妙睁开眼,轻轻问。
“当然可以,你还欠我一份谢礼呢,若百年平安回去,本座岂不是亏惨了?”
陆余神将挑着帘子的手放下,随意置于膝上,“这次回去之后呢,我就把山门门主的职责卸了,好好去闲云野鹤,游历三山,尽享清福。”
楚妙与楚映婵听了,都说出了祝福的话语。
林守溪闻言,却是心头一紧,目光下意识朝着陆余神看了过去。
正巧,陆余神也在看他。
这位白袍金冠的仙子依旧在微笑,这一路而来,她始终是这样的笑,满不在乎的笑。
……
妖煞塔上,无数支离破碎的残肢正持续不断地滚落下来。
这些断肢落在朝圣的妖群里,宛若活物,开始大快朵颐地吞噬它们的信徒。
那些被禁锢在牢笼里的巨型白色米虫则是最肥美的营养,吃过人的它们被更强大的断肢轻而易举地卷住,大快朵颐,它们惨叫着,很快被吃了个干净。
如时以娆所言,肢体离开了身躯就不会再想回去了,这些断肢在修复了伤口以后,也没有回归本体,而是向着妖煞塔境外逃窜,想要获得自由。
小禾与慕师靖与山顶的群妖搏杀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应声倒下,她们的身上也染满鲜血,小禾立在山巅,望见山下残肢们的血腥杀戮时,心如刀绞。
“他们都说我是天命,可我带来的只是灾难……”
小禾将剑送入了最后一头攻山妖怪的喉咙里,她紧咬着牙齿,眼泪不由流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命,她身负神血,是灾难的载体,也是造成这一切惨状的罪人之一……她一想起姑姑寄予厚望的眼眸,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钻心之痛。
她杵着剑跪在地上,浑身湿透,冷得发抖,血液无法温暖她,反而让她感到更冷,她恨不得将血液抽出,用烈火烤干。
“小心,别被神血乘隙而入了!”慕师靖立刻抓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厉叱,想要拉她起来。
神血在影响着小禾,想将她的情绪拉入极端,择机吞噬。
“小禾!你清醒点!神女大人赢了,她马上就要杀了那怪物了,你现在要是出事就前功尽弃了!”慕师靖将她从跪姿拉成了站姿,直视她的眼眸,继续大喝。
小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之色,她也明白了什么,连忙运转气丸,压制住躁动的神血。
“对不起……”小禾低着头,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