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开着案情分析会,罗家楠就听“砰!”的一声门响,接踵而来是自家师傅那气吞山河的怒吼——
“陈飞!”
没等陈飞故作镇定的说完“这可是工作场所你得给我留点面子”,但见苗红拖着条霸王龙般骇人的影子疾步冲自己杀了过来,赶忙窜起来往主持会议的罗家楠身后闪,结果被苗红撵着骂:“越来越能了啊你!跟媛媛串通好了骗我!你这样对的起死去的老曹么?对得起你在他坟前发过的誓么!都他妈把誓言就饭吃了吧你!过来!你躲——躲什么!?”
罗家楠太了解苗红以下犯上的胆量了,搞不好真能跟陈飞动手,赶紧张开胳膊拦:“哎哎哎!师傅师傅!开会呢开会呢!有话等散会——”
“罗家楠你给我滚蛋!!”
苗红一嗓子吼得局长在九楼办公室都听见了。眼瞅着对方抄起张折叠椅就要连自己一起砸,罗家楠赶忙回手一推陈飞:“您先出去躲躲!赶紧赶紧!”
好汉不吃眼前亏,饶是被一屋子人拿看动物表演的眼神看着自己,陈飞依旧当机立断——闪人!先去赵平生那屋躲躲,回头让他们家老赵给苗红做做思想工作,反正他是玩不转这姑奶奶。女刑警,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关键时刻比特么爷们还生猛。骂你?那是给你脸了!能动手的绝不动嘴!
“红姐!别生气别生气!”
“就是,苗儿,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消消气儿,那个袁桥,赶紧的,给你师傅倒杯水。”
“来来,师傅,坐下坐下——”
一帮人拦着,苗红没法往出追,回身“哐当”踹翻把椅子,背朝大门口面朝窗户瞪着外面运气。溜溜跟外面熬了一宿,刚回局里就听说曹媛来报道了,当时就眼前一黑。到鉴证科一问孩子是陈飞的安排,她脑血管差点气崩了。骂曹媛一万个舍不得,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前任遗孤,年幼丧母少时丧父的可怜丫头,只得把邪火全撒向陈飞。
要说顶撞领导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理有据,谁要说因为被下属顶撞了就给人小鞋穿反倒会被看不起。不过话说回来,曹媛的事毕竟是私事,她发顿火也就算了,真追着陈飞满楼道打,凭白给好事之人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听罗家楠贴着耳根子低声说“师傅,开案情讨论会呢,工作要紧”,她也只好使劲闭了闭眼,生生压下满肚子的火气。
回手把记录本“啪”的往桌上一摔,苗红对罗家楠说:“你要找的那个陈景琪联系上了,他还不知道顾临华的死讯,没人通知他,约好下午三点来局里接受询问。”
“辛苦辛苦,师傅,坐,坐。”罗家楠陪起笑脸,殷勤的替苗红拉过自己的转椅,转头吩咐:“老三,去,给师傅的红枣茶泡上。”
欧健心虚的指指脚:“大师兄,我瘸……”
罗家楠嫌弃皱眉。
“我去泡。”
吕袁桥起身去拿苗红的保温杯。他跟苗红一起回来的,早进办公室一刻钟,虽然不太清楚师傅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什么,但这种时候做个孝顺徒弟准没错。
会接着开,等开完找陈飞汇报就行。罗家楠估摸赵平生给苗红做通思想工作之前,陈飞一时半刻的肯定不敢回屋。汇整完各探组的调查情况,根据法医那边给出的行凶条件,重点梳理死者死前二十四小时内出现在工作室别墅里的名单。超过二十个人名,厂商业务员、送外卖快递打扫卫生的暂时可以往后放一放,剩下的十三个都是工作室的人,要重点询问。十三个人里有四个主播,六个助理,一个技术支持,还有经纪人季恒和顾临华同母异父的弟弟陈景琪。
季恒、苟果果、谢鑫已经接受过询问了,其他十个争取今天都过第一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陈景琪。他熟悉死者的习惯,有进出对方私人领域的优势,对死者的遗产有继承权,作案可能性大。赶在开会之前,罗家楠让欧健把陈景琪的个人基本信息从系统里调了出来:二十五岁,未婚,目前在本市没有个税和社保缴费记录,暂住地离顾临华的工作室别墅大约五六公里的距离。
“开完会师傅和袁桥先休息,下午带家属去法制办的走立案流程,跟检察院那边同步案件信息,老三,你今天跟我,追鉴证进度和询问约来市局的证人,老付带你们探组的人去工作室那询问剩下的人,明早八点,汇整工作记录。”
安排完工作,罗家楠手一挥,散会。临出屋之前,他特意喊住付立新,把自己掌握的信息详细告知以供对方询问时有的放矢。这位算是重案组的老人,比陈飞赵平生他们小不了几岁,按资历算罗家楠得喊人家声前辈。他属于安于现状那号,从不强出头,让干嘛干嘛,开案情分析会也不怎么言声,是许杰走后探组负责人位置空缺,领导照顾老同志给他提拔成了探长。
罗家楠说什么,付立新就在小本本上记什么,不过他的鬼画符只有他自己看得懂。曾经办公室装修换家具,罗家楠见老付搬着个齁老沉的箱子往出走,上前搭了把手。满满一箱的笔记本,罗家楠随手翻翻,满篇都是鬼画符。老付告诉他,这是自己从警以来经历过的所有案件的会议及走访笔记,用完不舍得扔,一本本攒下来,攒了这么一大箱。
所以当时罗家楠觉得他还是个挺有心的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随性。干刑警的,谁刚来时不是一腔热血?可能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或者是经历了某些无法释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