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压城,市政早就荒废,一条路破烂不堪,也不维修,马汉山站在车内饱受起伏颠簸,还一脸的心甘情愿。方孟敖不愿坐小车,他便陪着上了大车。没有人让座,他更愿意站着。此人半生钻营官场,从不愿烧冷灶;每遇麻烦,便拼命补火,热灶烧得比谁都热,偏让他屡试屡灵,总能化险为夷。形成了习惯,再也不改,这次又是如此。
方孟敖的眼一直望着窗外,这时才转向了他:“马副主任、马局长,我们这些当兵的没必要让你这样陪着。还是坐到你的车上去吧。”
“鄙人是专门来接方大队长的。你不坐,打死了我也不会去坐的。”马汉山一脸的诚恳。
“要不马局长坐我的位子,让我站站?”方孟敖做起身状。
“可别!”马汉山慌忙伸出一手,“方大队长要这样,鄙人就下车走路了。”
“停车!”方孟敖喊了一声。
那司机也不知何事,猛地踩刹车。
马汉山一个趔趄,车骤然停了。
方孟敖:“开车门,马局长要下车走路。”
飞行员们都笑了,只是没笑出声来。
马汉山只是愣了一下,此人脸上无肉,脸皮倒是真厚,居然也跟着笑:“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方大队长真是个乐天派。开车吧,方大队长开玩笑的。”
那司机脸上的汗也出来了,踩动油门,轻轻启动——马局长坐自己这辆大车还是头一回,何况还站着。刚才那一脚刹车差点将局长闪倒,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虽然还在笑着,可回去后饭碗是否还能保住,心中着实忐忑。
车开到了和敬公主府大门西边约一百米处。
“停车!”这回是马汉山叫停车了。
司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轻踩刹车,那车便往前又滑行了几米才停住。
马汉山凑到司机靠椅后弯腰往前望去。
远远地,大门东边路障的集会学生人群中突然打出了两条大横幅。
一条横幅上写着:“欢迎不轰炸开封的爱国空军!”
一条横幅上写着:“欢迎反贪腐的青年(清廉)服务队!”
马汉山眼珠子急速地转着,低声对那司机:“倒车,从后门进去。”
“马局长。”方孟敖已经站在他背后了,“我们可是从来不走后门的。怎么,怕那些学生?”
马汉山直起身子,一脸的关心:“都是些东北闹事的学生,摆明了这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有任何闪失,都是我的失职。再说,方大队长和弟兄们都辛苦了,不管走哪个门,都得让你们赶紧洗了澡吃了饭先休息。”
方孟敖又弯下腰细看了一下远处的人群,笑了笑:“还真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横幅上明明写着‘欢迎’嘛。开过去。”
那司机好生为难,回头望向马汉山。
方孟敖不再搭理他们,径自去开了车门,向飞行员们:“起立!列队下车!”
他率先下了车。
飞行员们在车上就一边走着一边列队,跟着下了车。
方孟敖走在一边,二十人排成两行,一色的飞行夹克,阅兵式的步伐,青年航空服务队整齐地走过大门,向东边学生人群走来。
打着横幅的学生人群静悄悄的,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远远地望着这支没有帽徽领章的队伍向他们走来。
“敬礼!”方孟敖一声口令,二十一人同时举起右手,步列依旧,向渐行渐近的学生人群致敬。
军警们都闪到了两边,诧异而紧张地望着这支队伍。
学生人群激动起来了。
谢木兰跳了起来,几个女同学跟着跳了起来。
“木兰!”何孝钰立刻喊住了她。
谢木兰只得站住了,周围的同学也都站住了。
她们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其实何孝钰的眼也比刚才亮了许多。
一个女同学还是忍不住,凑在谢木兰耳边:“是领队的那个吗?”
谢木兰目光看着越走越近的大哥已经激动得答不出话了。
“是。”何孝钰轻声接言了,“不要再说话。”她的目光也早已定在方孟敖身上,像是在努力寻找自己儿时那个大哥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