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长矛阵的正面被对方的长矛手牵制,侧面则被藤牌加朴刀轻易攻入,毕竟两三名长矛手根本抵挡不住。而投枪呼啸着钻入阵列中后,随着十几人“伤亡”,看似严密的长矛阵就这样被一举击溃,战斗过程只持续了几分钟。
直到蒋邪得意的上前口称“承认”,陈雨还沉浸在失败的震撼中无法自拔。原来破解长矛阵如此简单,正面牵制、侧面投入重兵,加上远程攻击骚扰,防守强于进攻的长矛阵就此土崩瓦解。
邓范等人也沮丧地围在陈雨身后,在蒋邪等人的注视下头都抬不起来。
“胜败已分,陈总旗是不是该信守诺言,归还我的人啊?”蒋邪提醒道。
陈雨抬起头,看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的蒋邪,控制住情绪,说:“说好的事我不会反悔,请蒋总旗清点之后把人带走便是。”
王有田等人依依不舍地跟着蒋邪走了,剩余的人惶惶不安地围着陈雨问:“总旗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雨神情严肃地说:“大伙不要慌,走了几个人天不会塌。现在要紧的是弄清咱们为什么会败,而且败得这么彻底?然后再想出改进的办法。”
张富贵恨恨地说:“原因还用说,肯定是王为民那厮跑去蒋邪那里告密,把咱们长矛阵的弱点都透露了。”
“我也是这么想。”陈雨点点头,“不过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而是要赶快想出改进的办法,否则,蒋邪带领一群军户能够轻易击败我们,将来的盐枭也可以做到。”
邓范沉吟道:“咱们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侧……侧面太薄弱,加上对于弓箭、投枪之类没有防御办法。可以效仿《纪效新书》里面的鸳鸯阵,以藤……藤牌加镗钯、狼筅保护正前方不受弓箭袭扰,还有侧面不会被轻易攻……攻破。”
“戚将军虽然用这法子击败了倭寇,但是咱们不能全盘照搬。”陈雨摇了摇头,“鸳鸯阵大获成功是在南方,那边多丘陵沟壑、河渠纵横、道路窄小,适合这种十几个人的小阵,但是放在咱们北方开阔地带就不合适了。别的不说,狼筅、镗钯能压制倭寇的野太刀,但它能防住大股骑兵的冲锋吗?咱们不需要太复杂的兵器配备,只需要一两种兵器即可,操练也更容易些。”
在陈雨看来,越简单的作战方式,才具备大规模扩军的基础,那种十几个人就有五六种装备的小而全的阵法不是他的菜。他可不会满足于几十个人的队伍规模,未来的目标是成千上万人的大军。
张富贵抓了抓脑勺,试探着说:“要不咱们也练一批弓手?只要有了弓箭压制,对方投枪也好,弓箭也罢,就能遏制住,而且对方难以近身,侧面遭受攻击的可能就小了。”
“以远程攻击克制,这个思路是对的。”陈雨鼓励道。
“不过弓手岂是容易练的?”邓范说,“一个出色的弓手,没有三……三五年很难练出来,咱们可没这功夫慢慢熬……”
“弓手难练,那就直接上火铳啊!”陈雨藏在心中的热兵器梦想被唤醒了。
“火铳?”众人面面相觑。
“对啊,上次在武库时我就纳闷,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对火铳都没有兴趣。”陈雨有些不解,“明明火铳训练起来比弓箭要容易的多啊!好的弓箭手要三五年才能练出来,可是火铳手只要几个月就能练成。”
邓范犹豫着说:“倒不是咱们对火铳不感兴趣。火铳的好……好处显而易见,可是现在的卫所这么不堪,月粮和饷银都拖欠,即便兵部督造下发了火铳,千户所也无力维……维护、包养,只能摆在武库生锈。”
“简单说,就是饭都吃不上了,没钱弄这个,对吧?”陈雨皱眉道。
邓范点点头,又说:“另外,兵部督造的火铳,层层克扣银钱,工匠便偷……偷工减料,火铳极易炸膛,无人敢用。”
“明白了,一是无钱保养维护,二是质量不过关。”弄清楚了未曾装备火铳的缘由之后,陈雨便放弃了从体制内获取装备的打算,他决定自力更生。
“只要咱们努力,银子还会有的,钱的问题基本可以解决。至于质量问题,既然问题出在预算环节,导致成本压缩,那么,咱们就想办法自己做。”
邓范等人吓了一跳:“自己做?”
“对。寻访合适的工匠,自备材料、自行打造。”陈雨信心满满地说,“大明不缺好匠人,只要银钱给足,造出来的火铳一定比兵部督造的好。你们告诉我,该去那儿找工匠?”
邓范指了指东南方向:“千户所的军匠都在那边,我可以带路。不过我劝您不……不要抱太大希望。”
陈雨奇道:“既然有工匠,还是军中管辖的,不是正好吗,有什么问题?”
邓范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您去……去了,就知道了。”
来到军匠聚集的所城东南角,一路看过来,陈雨才明白邓范那番话的含义。
整个千户所所城,除了顾大锤、蒋邪等各级武官的宅院外,大多残破不堪,军户们的居住环境和生活条件算的上凄惨了,可是军匠聚集地更破、更脏、更乱,不折不扣的贫民窟。在这种生存环境下,谁又有心思给自己打造火铳?
行走在狭窄的巷道上,陈雨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和阴沟里溢出来的脏水,时不时还要防止头撞到从屋檐下挑出来的晒衣杆。闻着巷子里人畜排泄物、阴沟水、垃圾混杂在一起产生的异味,陈雨很是怀疑,这里真的能住人吗?
邓范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军户和匠户都一样,不能脱籍,只能任由上官盘剥奴役。军匠比民间匠……匠户更惨,不能接私活,月粮比咱们这些正军更少,大多数人别说吃……吃饱饭,不饿死就算运气好了。咱们平日要种地已经算辛苦了,他们要大多是全家入局、院劳作,清早入局,在官吏监督下造作,抵暮方散,平时除了官府发给的盐粮和偶然赏……赏赐的衣物,什么报酬都没有,比军户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