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然也是为人爪牙了。东方先生初来时,有人想查探他来历,便乘隙翻了他的帐子。却不想东方先生帐内陈设自有奇门之势。那人翻动之后,表面看来不差,却把其中阵局打破了,这人便露了形迹。你说,是么?”
哲仁望着承铎,没有任何表情,道:“是。”
“那日阿思海报来,说胡狄的骑兵要夜袭我中军。我当天布置了杨、赵伏兵,其余并无人知晓。只是为防文书军机被毁,午后收拾了大帐的书案。那夜胡骑果然来了,可见之前消息并无泄露;然而杀到一半,援军来了不少,行迹上看是已经知晓前军中了埋伏。算算时间,这细作正是午后方知,通报得仓促,才弄成这样。那么,这人必是常在我大帐出入的近侍之人。”
哲仁看着伏地昏迷的茶茶:“所以那天之后,主子一反常态,弄了个女人住在大帐里,以碍他人出入查探?”
承铎道:“可惜你还是不够沉稳,立刻就想把她撵出去,拿营妓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我。事后我让你监视茶茶,你知道我怀疑她,就干脆想让她做个替死鬼。可是茶茶平日并不与人往来,于是你暗示我东方先生和她是一伙的,可你这个暗示又让你露了马脚。原因无他,一个人说一个人有问题,那个人确有可能不对;一个人说其他人都有问题,这个人他自己才有问题。”
哲仁如受教一般地“哦”了一声。
“昨日阿思海回来时,哲义在我身边,而你不在。那时茶茶正好在我大帐外闲逛,你趁隙把那个瓷瓶放到了我的帐中。茶茶回去之后……”承铎也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茶茶,“偶然发现了那只瓷瓶,便拿了出来,扔到了茅厕里。于是你功亏一篑。”
“所以你就拷打她,既试探我也试探她?”哲仁神色决然,平静点头,“现下看来,她倒是不差,我却有些心急了,想打死她,她便无从说话,这些怀疑都可以推到她身上。又或者,她熬不住自己招认了。”
哲仁最后一句,等于已经承认了。承铎不再说话,哲仁也不说话。除了茶茶昏迷,余下的几人都觉得结果出乎意料,大帐里再次沉默一片。
哲仁还是先开口了,惨然笑道:“王爷既早已知晓,何故姑息至今?”
承铎一字一顿道:“哲仁,你跟了我十二年。我第一次上战场十五岁,你十三岁,那时你便长随我左右。时至今日,我并不想羞辱于你,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那位主子是谁?”
哲仁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叫道:“主子。”
承铎冷冷道:“你毋需如此叫我!”
“是。哲仁确实不愿意害你,既然害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足道。只因十二年前我就不是王爷的人。那一位的名字,恕我不能提及。”
承铎盯了他片刻,道:“既如此,哲义,把腰刀给他,让他自行了断吧。”
哲义素来与哲仁同进同出,原是极熟悉的人,不料他竟是细作。承铎这样吩咐,他便也无法,摘下腰刀,上前递给哲仁。哲仁接过来,默视片刻,抬头看承铎,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一伸手,拔出了腰刀。
承铎道:“你若有事求我,我也许会应你。”
哲仁摇头:“没有。”
承铎叹息一声:“你还是太过刚介孤傲,宁愿抱憾而死,也不愿说出实情。”
哲仁自嘲地笑了笑。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嘴角扯了一扯。他横刀抬头道:“王爷从此忘了哲仁这不义之人吧。”言毕,刎颈自尽。
帐中人人都看着这一幕。只因承铎沉着脸不响,其他人也便不敢出声。
东方看着地上的茶茶,心想她刚才那个个理由,看似合理,却又合理得勉强,你用心一查,又找不着破绽。茶茶若非无辜,便是装得实在太好了。
半晌之后,承铎侧头对哲义道:“你把哲仁葬了吧。”哲义允诺,眼里有几分“兔死狐悲”之色。承铎见他这样,心里突然有些发酸,也不说话,也不管帐里其他人,兀自走到帐中,伸手捞起茶茶。
茶茶吃疼,身子颤抖了一下,悠悠醒转,见承铎抱着自己是往他大帐的方向去。茶茶心里稍稍落定,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全身都像要散架了,索性靠在承铎肩头,又昏了过去。
改尽江山旧 正文 第十章 回京
章节字数:6816 更新时间:09…07…16 16:10
第十章回京
茶茶那天昏迷后一直不醒,承铎以内力疗她内伤,觉得并没有很严重,不应该昏迷不醒。东方诊脉良久,觉得她脉息平稳,应是没有大碍。一直不醒,大约是她自己不想醒。
“自己不想醒?!”承铎对这一说法闻所未闻。
“有时人醒着不如昏着好,自己便会昏睡不醒。并非故意,也并非受伤的缘故。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