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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第1页)

茶茶默然。这人缓缓吐出四个字:“你这叛徒。”他这话说得不像是斥责,却像情人的调笑。茶茶的眼神倏然深邃起来。如果当初她没有听出这人的声音,此刻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了。

黄金面具轻声笑了,像是自语般说:“我知道你会来的。你虽不怕死,但你想活的决心比常人更坚忍,所以你才活到了今日。”他坐上椅子,望着茶茶。

“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因为逃跑被毒打。我当时就想,这女子多么有勇气,在那样的地方敢一个人逃跑四次。然而我打探你的过往,才知道你曾经比这更加勇敢过。那一刻我就喜欢你了。我想这女人真不错,她虽过着连妓女都不如的日子,也要亲手杀了她的仇人,亲眼看着他毙命。”

他如此娴熟地谈及她的过往,轻易击中了茶茶最脆弱的神经。那是她身在承铎怀抱都不敢回想的人。索落尔是一个疯子,那个疯子,是她一手造就的。不不,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他的恨这么强烈,便把她也变成这样的人。站在尘封的门时,会对门里的东西怀着畏惧;一旦步入其中,便也不再觉得多么可怕。

茶茶阖上双眼,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黄昏,天空是如血的残阳,地面是如霞的鲜血。她所有的亲人都横尸在她的眼前,身首异处。她疯了一样放声尖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从那以后她就不能说话了,某种意义上,死了。

索落尔乐于蹂躏她,乐于看见她受一切的苦,做一切下贱的事。他让种种丑恶的人占有她,再一一杀掉那些人。他在她的身上施加种种折磨,像打磨一件玉器般精致地蹂躏她,又像维护一件工艺品般仔细地修复她。周而复始。于是她知道他疯了,她知道自己也疯了。

你不是高昌最纯洁瑰丽的花朵么?他便要将这花朵踩在脚下,再狠狠碾碎。可是这花朵却如魅影般映在了他的眼里,于是他再毁灭掉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索落尔越来越疯狂。最后他败了,他的城池被胡人攻破,他的部下背叛他。他在空无一人的宫殿,疯狂地□她。他感受到末世的恐惧,她却感受到毁灭的愉悦。于是她仰在地上无声地哈哈大笑。索落尔抓着她的手臂,贴着她的耳朵说:“我知道你害我,我早就知道!你毒死了我,你也就死了。”

索落尔没有说错,他死了,其实她也就死了。她所有的只有恨,而她所有的恨却再没有着落。她在休屠王的王庭里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她死也要逃开这些人去死。

“那时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机会。”面具停顿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抚上自己的面具,从脸颊一直到侧额,缓缓将面罩摘了下来。茶茶注视他的动作,内心逐渐沉落。一旦她知道这面具的主人,她就难以脱身了。

面具被搁在了桌上,承铣却凝着一个温柔甚至可以说温暖的笑容望着茶茶,仿佛心地无邪。茶茶心里顿时一片空白,竟被这笑容激出了一丝恐惧。

“你以为我许你的自由是假的么?”承铣把玩着一只茶杯,柔声问。“不,是真的。你若是真的杀了他,那我几乎要爱上你了。可惜我疏忽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变。”他手指一收,捏碎了那只茶杯。

多变?茶茶想起了那个承诺,和她答允时的情景。承铣站起来,凑近她,恶意地笑道:“你都告诉他了,你真是勇敢得让我顿生敬意。他看到那幅画时什么反应?是不是也觉得你的样子令人回味?”他语气冰冷,却柔缓地吻了一吻她的脸颊,留给茶茶一个冰凉的触感。

茶茶的手指死死地抓住桌沿,抓得指节泛白。这人是占有过她的,从前觉得麻木的事,现在想起却让她唯觉难堪。那时他也吻她了,他说你帮我杀一个人,我就给你人的自由。她点头应允,他就突然捏起她的下巴,吻了她。这个吻没有激情,没有响应,只是给成交的契约盖上一个印戳。

那时承铎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仅是她天平上的筹码。杀他,不杀他,哪一个对她有利,她就选哪一个。

“我倒是很回味那一次,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欣赏那副画。真遗憾啊,我跟他还是找不到一点知己之感。”承铣退后,坐到椅子上。

他想用那样的画和承铎找知己之感,茶茶觉得这个人疯了,他的疯癫不是言辞的混乱,逻辑的失常,而是另一种极端,一种难以把握的,令人恐惧的癫狂。

茶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被他唤起的记忆,设想他的意图。

承铣却似乎谈兴大起,又开口道:“你看,我实在是比他更懂得你的。茶茶?”他说到“茶茶”这个名字时,讥讽地笑,随手拈起那朵干花,“喜欢我送你的曼陀罗吗?它比野花野草更配你。容我说一句,你那天化着淡妆,真漂亮,尤其在你拿着它惊讶回头的时候。你的美丽就已经让它枯死了,它死得其所。”他说得满是诗意。

真漂亮?那天承铎也这样说了。茶茶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喑哑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美丽的女子是不用说话的,”他竖起食指比向她,惋惜道:“聪明的女子更不用说。你如今竟说起话来,真是一个瑕疵。”

承铣展开一个令人生寒的笑:“我是个好心的人,愿意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好好做我的人,以前做些什么,以后还怎么做,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二是让我用不好的法子来对待你,让你听话或者永远也听不到话了。你只需选一个,不需要说话。”承铣收回手,也收起笑容,让人难以看出他的情绪。

茶茶沉默,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承铣劝诱道:“你一向懂得随遇而安。我要对付的人是他,你改变不了什么,选你的路吧。”他瞬间收起了阴沉,变得十分坦率。茶茶似乎诧异地抬眼看他,眼眸里流转着矛盾的神色。

承铣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刚一伸手,茶茶已经蓦地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落地的大镜前。她站住,望着镜子里那个倾国倾城的人影。她从来没有这样仔细而清晰地看过自己,一瞬间只觉得陌生。

承铣慢慢踱到她身后,从镜旁的妆台上拈起一根细而纤长的簪子,光可鉴人的金丝卷住粒粒椭圆的宝石,盘成单枝双蒂的三叶梅,开在那簪首。承铣理起她的头发,发丝柔软,应手如水般流落,让他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温柔。他将那把青丝挽了两挽,用那簪子松绾了上去。虽只是简单的装饰,却也衬得她妩媚不俗。

茶茶站着没有动,此刻看着镜子里的人,心中却千回百转。千百回的辗转都想起过去一年里的时日。承铎不曾赏给她首饰,她也不曾要求过。承铎从不为她绾头发,却喜欢用手把玩着想事。

承铣也看着镜子里的人,从后伸手解开了她的外裳。茶茶看到了自己洁白的肩和脖颈。随着他在身后解下她的中衣,茶茶反射般伸手抱住自己。她仍然站着没动,看着镜子里的人,衣衫一件件滑落,不由得想起承铎第一次要她的时候,是怎样粗暴地扯下她的衣服。

承铣默默地退后一步,从她身后望着镜子,像欣赏一件工艺品般打量她的身体。她抱在胸前的双臂并不令他失望,反而显得单薄孱弱。茶茶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可以行之有效。承铣并不要听她的意见,他没有理由听她的意见,他对于自己所求的十分清楚。不错,她是应该选自己的路,躲避最危险的冲突。奴役与被抢夺,交替的出现,不过是换一个主人。过去她做得到,如今她还做得到么?

她心里突然迸发出极大的恨意。从索落尔汗的宫廷到休屠王的床毡,许多冷漠的人来来去去。她觉得此时这恨比之很久以前支持着她咬牙忍挨,看仇人灭亡的恨更加凌厉。她想尖声叫喊,想跑出这房间,想一直跑到天地的尽头。然而仅仅是第一件,她就做不到。

茶茶想说话,张开嘴,却倍觉艰难。她站着不动,有一丝笑容忽然浮上面靥。

承铣看她发笑,低沉了声音,道:“你可知我在燕州大营,见你在他身旁,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看你?我坐在那里便想,这个女人现在如此折磨我,等我捉到她定要让她百倍偿还。”

承铣将手抚上她的腰时,茶茶抑制不住地躲闪,却被一把抓住。他轻飘飘道,“然而我现在捉住你了,却只想做一件事。”他仍然在镜中望着她,低声在她耳边暧昧地说:“你们就做得很不错啊。”说着,手指抚摸着她后腰至臀上那几道微不可见的细小鞭痕。

那是承铎前些天留下的。他用细鞭子的末梢抽在她背上,并不太用力。那种细微辗转的疼觉会在身上停留片刻,慢慢消褪。每一下都让她紧张地用力缩起身子,她的反应也让承铎更加用力地侵略她的身体,疼痛与□交相碾磨,他的汗水滴落在她雪白的皮肤上。

茶茶想到承铎,神色乍现温柔。仿佛身上还留有他手指的触感,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魅惑的红晕。她隔着镜子竟对承铣浅浅地笑了一笑,眼睫轻扬,雪腕一挥,拔下那簪子。那一把乌黑柔亮的长丝便四散下来,拂过他的手指,垂曳在她身上。

承铣一把抱起她来,转到了床边。茶茶懒懒地靠上丝绒枕垫,轻笑道:“你碰我,就会死。”

承铣捉着她柔软的腰肢,“为什么?”

“我身上有毒。”

“你是有毒,碰着你的男人都会死,现在轮到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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