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得很大,首长开枪射杀亲生儿子,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仍在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别人一般不听前因,只听后果,连亲生儿子都敢杀,真不是人干的云云。樊世荣一世英名全栽儿子身上了,他也成了禽兽不如。当然,毕竟他是首长,虽然私用弹药有违军纪,但他在会上做了深刻检讨,这事也就算了。但是樊疏桐就没这么容易“算了”,在关禁闭期间,连波去看他时,他放出话:“最好是他一枪把我给崩了,否则有我没他,早晚我会弄死他。”
连波当时是贴在门外跟他说话,劝他:“爸不是有意的,肯定是被你吓的,他要真想杀你,还能打栏杆上?”
可是怎么劝说,樊疏桐就是不听,他只是对那个小丫头片子有些歉意,问连波:“那个玩意还活着吗?”
连波说:“你是说朝夕吧,她还活着,不过被摔成了中度脑震荡,昏迷了好几天才醒,医生说只怕脑子不大好使了。”
樊疏桐沉默半晌,还是怪罪父亲:“如果他不开那么一枪,我能把她扔下去吗?我是觉得好奇,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个玩意……你不知道,我待的那地方,连蚊子都是公的,天天就是那几张面孔,三年了,我看得多腻啊,所以猛一看到个会说话会走路会抓东西吃的小玩意儿,我觉得忒新鲜……”
他始终管朝夕叫“玩意”。
连波是得知家里出事,专门从军校赶过来的,说:“我去医院看了妹妹,还真不是一般的玩意儿,好漂亮,粉嘟嘟的,那眼睛比天上的星还亮,水汪汪的,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奶声奶气……”
樊疏桐不信:“我又不是没看到,脏得跟个叫花子似的。”
“当然漂亮,她妈妈就很漂亮,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她们。之前只是听说,爸爸娶的这个阿姨很漂亮,果然是真的……只是朝夕出了这么大的事,陆阿姨正跟爸闹呢,爸都几天不敢进门了。”
“活该!”樊疏桐幸灾乐祸。
樊世荣焦头烂额,陆蓁因为朝夕的事情不依不饶,像疯了似的,不准他接近她们母女半步。朝夕在医院的时候,他进不了病房,出了院,陆蓁也不准他进门,一看到他就大喊大叫,摔东西,他被迫住到了寇振洲的家。寇振洲是军区政委,是樊世荣出生入死多年的老战友。樊世荣没想到自己冲动之下拔的那一枪,不仅把儿子打得翻脸不认人,也让妻子陆蓁视他如洪水猛兽。陆蓁十分恐惧,虽然樊世荣拔枪是为了救女儿,可是他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枪,那么她们母女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哪天他不高兴了,还不把她们当靶子?而且,陆蓁不仅害怕樊世荣,还害怕他的儿子樊疏桐,虽然她对于樊疏桐的种种恶行早有耳闻,但一直没有见过面,只知道樊世荣很恼火这个儿子,把他打发去了南沙守岛,不想头回见面,他就敢把朝夕往楼下扔,以后若住在一起,只怕朝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一章 你知道什么是失去吗(9)
陆蓁一不做二不休,提出离婚,本来这首长夫人就做得让她闷闷不乐,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她恨不能立马就远走高飞。消息传给樊世荣,他急坏了,连忙托付寇振洲的夫人常惠茹上门做陆蓁的工作,因为陆蓁平日里跟常惠茹走动得比较勤,常惠茹大陆蓁十几岁,陆蓁一直叫她常大姐,在聿市陆蓁无亲无故,常惠茹给了她很多关照,嘘寒问暖的,陆蓁有什么委屈或者心里话也只跟常惠茹说。
常惠茹也是战争年代上走过来的,个性豪爽,是个直性子,她开门见山地跟陆蓁说:“这婚你离不了。”
陆蓁问:“为什么?婚姻不是自由的吗?自由结婚,当然也自由离婚。”常惠茹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对政策不了解,笑着说:“婚姻自由是没错,但那是指地方上,你跟老樊是军婚,军婚你懂不,跟地方上的普通婚姻是不同的。”
陆蓁果然是不懂:“有啥不同的啊?”
“这个,就直说吧,军婚一般情况下是要先维护军人利益的,结婚是双方自愿这没话说,但是若离婚,必须军人这边同意,否则你单方面要离是离不掉的。换句话说,如果老樊不同意,你就离不了,地方上没人敢批准,法院更不会受理,何况老樊的身份特殊,你自己想想,你离得了吗?”
常惠茹拍着陆蓁的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樊就是脾气暴了点,但人真是好得没话说,尤其对你,那真是掏心窝子。他前面的两位妻子我都见过,他的前妻任缪玉同志还是我介绍给他认识的,他对人家也还不错,但很客气,两个人处得像上下级同志,而不像夫妻……他对你就不一样了,小陆,我从未见过哪个男人宠女人是这么宠的,你可能自己没察觉,我们背地里都在笑老樊是个情种……”
陆蓁一句都听不进去,眼泪哗啦啦地流:“那我这辈子就困死在这儿了?”
“怎么说话的呢?”常惠茹不高兴了,“部队哪里不好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现在要我去地方上,我还不乐意呢。这里环境单纯,不像社会上那么复杂,你想要什么,老樊都会给你弄来,想去哪里游玩,他也会给你安排,小陆,说句你不高兴的话,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我怕他,我总是很怕他,他都连亲生儿子都敢开枪,我要是哪天跟他吵起来了,他还不一枪崩了我……还有朝夕,这次是侥幸捡回一条命,可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早晚会被他那个混账儿子弄死!大姐,我怕极了,晚上做梦都梦见他们父子追杀我们。”陆蓁呜咽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现在朝夕表面还看不出有多大毛病,可她摔的是脑子啊,连医生都说要观察,这话不是讲明了吗,以后指不定是个傻子,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招谁惹谁了,那个畜生竟然把她往楼下扔……”
陆蓁一说起这事就悲伤得无以复加,常惠茹也是为人之母,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谁不疼啊。她也跟着流泪,搂住陆蓁说:“你放心,经过这次的事,老樊绝对不会再让疏桐靠近朝夕,他跟我讲了,要你一万个放心……”
樊世荣的确是有这样的安排,为了让陆蓁消除芥蒂,在樊疏桐关禁闭期间,他就跟寇振洲打了招呼,让儿子暂住到寇家,因为陆蓁肯定是不愿看到樊疏桐的。而且樊疏桐跟老寇的一双儿女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尤其是跟儿子寇海,樊疏桐是混世魔王,寇海也好不到哪儿去,是院里出了名的事儿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人自小就在院里冲锋陷阵,一个司令,一个政委,将他们老子当年的威风发扬光大,闹得大院鸡飞狗跳,寇振洲对樊世荣的境遇感同身受,一说到儿子就头疼得要命。最后他效仿老樊的做法,将寇海发配到中国地图最北边的某个边境哨卡站岗去了。一个最南端,一个最北端,两小子隔着千山万水,一个守南,一个守北,看他们还怎么浑球。
第一章 你知道什么是失去吗(10)
寇海比樊疏桐早几个月回来,一听说老爸要将樊疏桐安排到家里住,乐得跟个什么似的,跟连波一起去接关了七天禁闭的樊疏桐。本来都挺好的,樊疏桐也乐意住到寇家,他也不愿意看到樊世荣,父子俩谁也不想见谁,可是连波的一句话泄了天机,他说:“哥,这样挺好的,你就先在寇伯伯家里住上一阵,缺什么爸都会给你安排,陆阿姨的情绪现在还很不稳定,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闹,爸也是没办法,陆阿姨闹到昨天才准许他进门……”
当时三人已经走到岔路口,往左就是回家的方向,往右是去寇家的方向,樊疏桐停住了脚步,转过脸问连波:“你刚才说什么,那女人听到我的名字就跟樊世荣闹?”他再也不愿叫樊世荣做爸爸,直呼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