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孤锦神情毫无波动:“然后呢?”
岑修杰见他不甚上心的模样,连忙道:“爹爹被抓当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却听见院子里有轻响。我一时奇怪,爬起身去看,竟然见到了三名黑衣人!他们拿着匕首,挑开了门闩,却根本不看家中钱物,只朝卧房行来!他们竟然想来杀我!如果我爹爹真是贪污,官府又为何要杀我灭口?他被人陷害了!”
裴孤锦忽然笑了一声:“我看起来很傻吗?”
岑修杰愣住。裴孤锦出手如电,就去锁他的咽喉!岑修杰大惊,想要闪躲,却是不及!就被裴孤锦掐住了脖子,立时动弹不得。
岑修杰目光愤怒盯着裴孤锦,还以为自己所托非人——这人虽杀了倭寇,可也不是个好人。却不料裴孤锦又松开了手:“你如何知道,那三个黑衣人就是官府派来的?就算你发现了端倪,你这么一个小孩,就学了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碰到三个官府派出的刺客——试问,你是怎么活下来逃出城的?”
岑修杰这才明白,是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了。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人英明,是我隐瞒了。我能逃脱,是因为我爹爹早联系了人接应我。我爹爹入狱前便和我说,他担心自己会出事。他想将我送走,只是到底晚了一步……”
裴孤锦冷声道:“我不关心你怎么逃出来的,也不在意接应你的人是谁,我只问你,你为何说今夜那些人不是普通倭寇?你可以不回答,我不会相逼。但你若再敢说一句假话,我便令人将你交给官府!”
岑修杰咬牙,不敢再隐瞒:“我知道那些人不是普通倭寇,是因为有人接应我出城后,便有衙役追杀我。我逃远了,出了扬泰县境内,追杀我的人就换成了那些倭寇。我从浙中一直逃到浙北,两天三夜,这么长的路,他们一直跟着我。不过四十余‘倭寇’,却在浙地畅行无阻……”
岑修杰抬头,眼中含着泪花:“大人,你说这可能是普通倭寇吗?往好处想,只有这批倭寇是官府派人假扮,往坏处想,闵浙这般大,倭寇四下烧杀抢掠……猖狂的真是倭寇吗?我爹爹到底得知了什么秘密,竟然让他们不惜派人一路追杀我,想要斩草除根?!大人,难道你不奇怪吗?”
裴孤锦便接着他的话道:“不奇怪。”
岑修杰一腔慷慨之词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差点噎死。他半天才道出句:“可是,大人受圣上旨意,难道不是来查闵浙这摊烂账的吗?现下你便有了线索!只要你去扬泰县,顺着我爹爹的案件顺藤摸瓜,一定可以查出真相!”
裴孤锦一勾嘴角:“顺着你爹爹的案件顺藤摸瓜,然后还你爹爹清白?”他嗤笑道:“你却不想想,这事若真如你想象的这般严重,线索不是多了去了?我为何要巴巴跑去扬泰县那种小地方?”
岑修杰磕巴道:“可是,都是线索,大人何必舍近求远?何不顺手行善,救我爹爹一命……”
裴孤锦断然拒绝:“不救,我自有计划。”他俯视岑修杰:“而且,我讨厌你,不想留你在身旁。天亮我们就会离开,你好自为之吧。”
裴孤锦说完,便离开了柴房,将央求的岑修杰丢在了身后。他走得坚决,根本看不出他其实没什么计划,且已经决定了去扬泰县一看。此次来闽浙,和在京城查太子惠妃私通案时又有所不同。太子惠妃私通案裴孤锦前世便有些线索,而倭寇之事只在闽浙,裴孤锦却并未参与。因此他只知道闵浙官府和倭寇有勾结,却不清楚细节,现下也得找线索查证据。如今线索送上了门,他没道理还去旁的地方乱跑。他只是还记着岑修杰想拐跑他家桑桑,这才故意说不去,准备晾着他到早上。
却说,宋云桑睡到辰时初才醒,急急收拾出房。裴孤锦和其余人果然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阿佟去收拾被子被褥,裴孤锦坐着看她吃饭:“慢点吃,不着急。先喝点粥垫垫肚子,阿佟还帮你准备了热干粮。”
宋云桑一边点头,一边呼呼吹着热粥。裴孤锦状似不经意问:“桑桑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宋云桑只当这是寻常聊天,摇头道:“没听到声音。”她微红了脸:“你昨夜看着我睡着的,我都不怕,睡得挺好。”
裴孤锦这才放了心。炫耀一时爽,爽过了他又有点慌。虽然昨夜他特意去了院外,可如果宋云桑没睡沉起身了呢?这么不沉稳的样子,如果被桑桑看到了,她可就不喜欢他了!
裴孤锦这才特意探探宋云桑口风,所幸她并没有听见。又见宋云桑这副含羞却信任的模样,心里那温泉又开始荡。余光却见到门口站了个人。裴孤锦看去,就见到了岑修杰。
他已经让人开了柴房门,但岑修杰没走,而且还来找他了,这却是在裴孤锦意料之中。但这时间不巧,打扰了他和桑桑甜蜜,他就觉得这小孩很碍眼了。宋云桑却以为岑修杰看着她是饿了,怔了怔,轻声朝他道:“快进来,给你喝一点。”
裴孤锦没反对。岑修杰进了屋,开口却是道:“谢谢姐姐,不用了。我是来告辞的。”
裴孤锦微微皱眉:这小孩不行啊。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就放弃了?
岑修杰紧张看裴孤锦一眼,飞快接着道:“只是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姐姐。听说姐姐是京城出名的才女,那姐姐可知道,乐曲要怎么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