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桑几乎要绝望了,却只是不敢睁眼。她知道她如果睁了眼,看清了那人的脸,那便是必死无疑。那人站在床头,先是一动不动,而后有细微的动作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可下一瞬,异香忽然浓烈起来。宋云桑骤然吸入,不过片刻,便觉头脑晕眩,竟是无法控制,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裴孤锦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整个人宛如一把绷紧弦的弓箭。见到宋云桑转醒,他终于放松下来:“桑桑,你醒了。”他有些失态将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摩挲:“桑桑,桑桑……你没事。”
宋云桑觉得头好痛:“……我怎么了?”
昨夜的夜半惊魂闪过脑海,宋云桑手猛地一个哆嗦:“阿锦,昨夜有人来了我们房里……”
她的脸色白了,裴孤锦用力抱住她,安抚一下一下顺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疏忽了。没事,都过去了。”
宋云桑焦急问:“那账册呢?账册没被他拿去吧?”
裴孤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宋云桑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她的身体轻颤,裴孤锦便一下下轻吻她的发:“没关系,账册不算什么,我总能找到其他办法。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你。”
裴孤锦说的话,竟然和昨夜她猜测的一般无二。宋云桑心中温暖,渐渐安定下来。她有些懊悔道:“我中途醒来了,却没敢喊人。或许我该试一试……”
裴孤锦后怕打断:“桑桑,你没喊人是对的。昨夜我派人守住了院子,却都被孟文瀚设计调走了。你如果喊人,没人及时相救,你会非常危险。”
宋云桑听言,也有些后怕。她思量着道:“阿锦,或许我可以假装昨夜虽没看清他的脸,却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然后趁那些校尉们不备,我便用这方法,将他们都试探一遍。”
裴孤锦怎么可能让她冒这种险!他断然否决:“不可。刘鹏海死后,我便一直在暗中查探,却丝毫没发现线索。此人能在我们当中隐藏身份这许久,定是心机深沉,桑桑你不是……”
他的话忽然顿住,半响没了下文。宋云桑奇怪看去:“我不是什么?”
裴孤锦干咳了一声,神情有点奇异:“桑桑你……不要与他硬碰硬。”
宋云桑只觉这话十分古怪:“我试探他,如何就是硬碰硬了?”她忽然反应过来,狐疑道:“阿锦你想说的难道是,我不是他对手?”
裴孤锦与她大眼瞪小眼,忽然扣住她后脑,凶狠吻了下去!宋云桑被他吻得几乎要喘不上气,裴孤锦这才放开了她。他整了整自己衣裳,人模狗样另起了话题:“孟文瀚昨夜来一趟,想来便是为那人做掩护。如今丢了账册,便是带走萧越冰也不够筹码。我不打算和他在这浪费时间,萧越冰便先让他多活几天,我们收拾一下,出发去……”
宋云桑终于喘匀了气,打断道:“裴孤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裴孤锦话顿住,盯她半响,竟是无赖道出一句:“你再提这事,我可就继续亲你了。”
宋云桑:“……”
这果然是本性懒得藏了啊!宋云桑又羞又恼:“为什么不能提?我不是他对手这话不能说吗?我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姑娘家,没法套他一个校尉的话,难道不是很正常?”她忽然反应过来:“阿锦……你难道又怕我嫌自己没用?”
裴孤锦被说中了心事,板着脸道:“你知道得太多了!”又扑了上来,揉搓着宋云桑猛亲了一顿。宋云桑被他闹得,心也不余悸了,也不多愁善感了,只觉哭笑不得:“倒也不必这般照顾我心情……”
裴孤锦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不行,桑桑一难过,我也跟着难过。”他凑近,压低了声:“往后桑桑如果心情不好,只管告诉我。我愿意这般随时随地照顾你——”
宋云桑涨红了脸,手脚并用去推他:“你可给我收着点吧!”
被裴孤锦这么一打岔,宋云桑差点忘了正事。她问:“你方才说到哪呢?我们收拾一下去哪里?”
裴孤锦又在她唇上一啄:“青安山。”
青安山,便是流民首领蔡大帅的据点。时是清晨,孟文瀚还在县衙等着与裴孤锦扯皮,裴孤锦却带着他的人马,押着萧广,轻车简从离开了扬泰县。他们行了三日,来到了青安山脚下。这里的村庄终于有了人气,孩童四处奔跑打闹,田地里水稻绿油油的。有义军手持刀枪四下巡逻,见到裴孤锦一行人,上前询问。裴孤锦表明身份后,义军连忙去通知蔡大帅。
蔡大帅蔡鸿熙年逾五十,中等身材,长相富贵。他朝着裴孤锦躬身一礼:“见过裴大人。”
这称呼便有些态度不明了。裴孤锦已经自报了钦差身份,如果蔡鸿熙态度友好,定是要口称钦差大人,以跪拜之礼恭迎。裴孤锦倒是并不计较的模样,朗朗一笑:“裴某此前夜宿村庄,遇倭寇来犯,率领校尉击杀之。当时得救村民便误以为裴某是蔡大帅的义军。看来蔡大帅高义,闵浙皆知啊。”
蔡鸿熙听言,胖胖的脸上便有了笑意:“裴大人过奖,不过是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