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一声,反反复复地问。原来,那便是她最终的愿望?
在脑海中,在心灵深处,他回答:"会的,一定会的。"
他终于转身离去。这也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从此后几十年中,他就像一去杳不复返的黄鹤,永远失去了踪迹。但有关他的传说仍是很多,却没有一个有凭有据。直到十年后,才有人亲眼在皇陵的墓地看见过他,只是那一次后,他彻底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为盗的女子却化成了一把剑鞘,禁锢了他的心灵……永远、永远地封印住了这把曾象征正义的利剑!
厉思寒是第一个行刑的,周昌怕夜长梦多,让刽子手先处死她。
但下斩的屠刀没有落下,因为圣旨已下。哲宗皇帝于昨夜病逝宫中,按其遗旨所嘱,三皇子北靖王朱燮爔即位,是为神宗,当即下令大赦天下,立刻派人飞马来到午门外,刀下救下将要行刑的一干犯人。
大赦令到处,厉思寒及十一位义兄刀下还生,众人相拥而泣。
当夜,厉思寒被秘旨传入宫中,看着宫中冷月下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人,忍不住哭出了声:"猪一只,谢谢你!"她真心诚意地道,她最最感激的,还是他救了十一位义兄,这比救了她自身还让她铭心刻骨地感激。
神宗皇帝忍不住轻抚她一头的秀发,把一封信递给了她。
看完信后,厉思寒很久没有出声,脸上阵红阵白。
"信上说什么?"神宗皇帝忍不住问,他也很想知道。
"承俊大哥说……他要孤身浪迹天涯,以忘记往日的伤痛。他叫我不必担心,也不用找他了。"顿了顿,又叹息了一声,她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神色,看着天际,"他还说,如果可能,想托你……托你代他照顾我。"
"那……你的意思呢?"神宗轻轻柔声问,生怕惊动了什么。
厉思寒抬头,看见皇帝的冠冕下那双眼睛,她忽地就明白了——也许以往那个喳喳呼呼的她会不懂,可如今的她,早已明白了这种目光的含义。
一种极其复杂的,温暖中又带着凄凉、欣慰中又有悲伤的情绪包围了她。
"世上不会再有铁面这个认了,他也死了。"蓦然,岳霁云走时那最后一句话清清楚楚响起。铁面死了?也许,铁面一旦摘下,也代表了一个人的永不复返。
她一直渴望能在心灵与思想上与他弥补鸿沟,达成共识。一直渴望他能够理解她、认同她的存在,但她也明白,一旦他接受了她的想法,世上便不会再有那个威严正气,铁面无情的人,没有那正义化身般的英雄。
因为他自己也迷失了。她所爱的那个铁面,已在这世上消失了……
但迎着年轻皇帝的目光,她沉吟了片刻,终于抵抗住了内心翻涌的浪潮,仍轻轻道:"多谢……还是,让我多想一会儿,过一段日子我再回答你吧。"——
是的,她并不死心!
以后的一年中,大江南北,大漠苗疆,她几乎踏遍了神州在寻找他。她想再看看他,看看岳霁云,看看这个人身上还是否留着让她眷恋的东西……她想再次站到他的面前,告诉他,其实他昔年的所作所为,是不应该被否定的。
这世间的有些制度,虽然严苛,虽然会误伤一些人,虽然会被另一些人利用,但是,它还是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只要它能建立起一个稳定平和的世界,只要它能庇护大部分的百姓,那么,就有存在下去的理由。
而他,就是那个舍弃了性命和一切感情、来维护它的人;而她,却是那个站在秩序之外,不停的用其他手段来检验和修正制度的不足之处的人——
他们双方无论谁,其实都是对的。
可厉思寒从未找到过他,甚至也没听到任何他的消息。
也许,上天注定了她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那三个月的押解之途!
神宗熙平二年,宫中多了一位叫南雪衣的贵妃。
在容貌上并不算艳压后宫的她,不知为何却深得皇上独宠,为其兴建了披香殿,封为西宫之主,而宠爱之盛更是凌驾于诸妃之上。
那位南贵妃的出身非常神秘,众人却传说纷纭,隐隐透出她往日出身的不高贵,可从未有人敢提起。随身的宫女们都说这南贵妃平日谈吐虽开朗,可仿佛眉间总有难言的忧郁压抑。更有人私下传言,说南贵妃虽得独宠,却不专房,皇上甚至不在披香殿中留寝……
神宗也先后宠过不少其他的妃子,她们也一个个貌美多才,行止动人,可多则半年,少则一月,便又失宠。厉思寒看在眼里,在心里冷笑:宠爱是会过去的,特别是在这众星捧月的环境中,失去皇帝的关注,只是时间先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