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一愣,“陛下对贵妃情深意重,娘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是朕无能,守不住这个天下,守不住臣子,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刘协无力地感慨道。
“陛下不要自责,今日朝中人员减少,群臣竞相投奔到冀州,与微臣有莫大的关系。曹公发现环夫人曾经是臣的妻子,他心有不甘,想刻意让我们分开,所以选择去了邺城。说到底,是臣愧对陛下。”荀彧坦言相告。
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油然而生:“令君也不容易啊,可是朕一点都不知道你的旧事。”
“陛下,那会你还没有登基,自然不知。环夫人原是中书令唐衡的养女,你还能想起吗?”荀彧向他提示道。
朕刚过九岁,只听宫里人说,她虽是宦官养女,难能可贵的是不与唐衡同流合污,反而胸怀天下,关心百姓疾苦。
“难道是我害了琳儿吗?”刘协声音开始颤抖。
“陛下怎会这么说?”
“当日令君侍讲,琳儿与环夫人躲在窗外,朕心虚环夫人会向曹操告状,于是先下手为强,下了衣带诏要国丈诛杀此贼。”刘协的眼里布满血丝,看着让人心疼。
“要是朕信任环夫人的为人,相信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或许,琳儿就不会死了,朕的孩子也不会死了。”刘协喃喃自语。
“陛下,逝者已矣,别再自责了。”荀彧终于知道衣带诏的始末,不禁暗自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无常
忽然,一名宫女走进御书房内,阻断了他们的谈话,她对刘协请示道:“启禀陛下,令君府上来人,说有急事,请令君大人回去。”荀彧心下疑惑,刘协也示意他退下。
刚从殿内出来,荀彧便看到管家在一边翘首张望,看来真的是很急。荀彧走到他身边,管家就抱歉地作揖道:“对不起,老爷。原不该打扰你和陛下的谈话,只是怕夫人等不了了,所以老奴擅自求宫女通传,让老爷赶紧回府。”
“夫人她怎么了?”荀彧随口问了下。
“夫人今天刚生下小公子,可是产后血崩,流了很多血。大夫说夫人体内积了太多的牛漆,血可能止不住了。”管家的声音有些急。
“牛漆,那是什么?”荀彧越发好奇,但是还是疾步奔回府里。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刚出生的孩子还在哇哇大哭,特别地烦人。夕珏脸色苍白,连嘴角都没有一丝血色,三个儿子都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长倩。”夕珏弱弱地唤道。
荀恽立马抹了抹眼泪,坐到她床边,话语里带着几分哭腔:“娘,长倩在这。”
“我儿。”夕珏眼角流下了泪水,当初若不是这个儿子,她哪有相伴令君左右的机会。她摩挲着荀恽的脸,那张越来越像荀彧的脸,久久不愿放开,然后才呢喃道:“长倩,娘等不来你爹了。现在,娘说一句,你帮娘写着。”
“娘,你要撑住啊。”夕珏的一席话,又勾起了长倩的眼泪。
“快…”夕珏声音越来越弱,如蚊子般哼哼着。
“荀君如面。”夕珏摇了摇头,长倩只好乖乖地去提笔写下她的每一句话。
“妾闻善恶轮回,终有分明。妾今命薄,无常来催。”夕珏顿了顿,似乎在等长倩写完。
“忍叹光阴,匆匆一过,与君共处已十余七载矣。”荀恽一边抹泪,一边写下。
夕珏弱弱地张开嘴巴,有些颤抖:“私以为,荆钗布衣,常伴君侧,亦一世之幸也。”慢慢地,眼角的泪水滑至嘴角,涩涩的,“惜哉,君之所系,琴瑟佳人,终妾一生,未得君心。”
“娘。”荀恽含含糊糊地叫着。
“妾尝怀恨,几害仓舒,牛漆一事,祸及己身。”夕珏目光空洞,无力地看着屋顶。
“仓舒,是环夫人所生的仓舒?”荀恽不解地问道。
夕珏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尘世苦短,君生别离。”她本有些不舍,等了半天,荀彧还是没有回来,心里登时充满恨意:“奈何桥边,饮尽孟汤,若有来世,不复见也。”
“妾遗恽、俣、诜及幼子,望君善之。妾,唐氏绝笔。”夕珏说完,手臂不觉耷拉下来,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终于不用再费劲心机去讨他欢心。
“老爷回来了。”管家还未等荀彧进门,便开始嚷嚷着,原想着能够激发夫人的生存意念,却发现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