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母亲说完就走出了店里,看到儿子这样不顾身份和一个社会青年在公共场所扭打在一起,她实在是觉得无地自容,对一旁的严秘书说了一句:“是我教子无方,见笑了。”
“佟少只是一时脾气,说几句也就好了,夫人别生气。”严秘书绵和地劝道。
他狠狠瞪了仍紧握着积木的男孩一眼,跟着母亲走出了店门。
付了钱结了帐打了架,居然还是没有拿到那个积木,真是失败。
他向来都听从母亲的话,父亲去世之后,他就发誓再也不惹母亲生气了,因为父亲的去世多少也是被他气的,他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承诺要听从母亲的教导,一心经商。
上了车,严秘书开车,他和母亲坐在后面,他没有说话,明知自己的行为触怒了母亲,他有些不甘,但也知错。
“这些天你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回我那里,你是不是又跑去弄什么漫画册了?更荒谬的是,你和一个市井平民竟打起架来,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母亲严厉地斥责。
母亲自觉身份非凡,总是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但也是因为这,剥夺了他画漫画的自由,当初为漫画的事离家出走,导致父亲心脏病发作,卧病在床,公司里的各个业务经济陷入了瘫痪,母亲派人全世界的找他,他当时正在巴黎广场卖画。
他回国到上海时,父亲已咽气。
留下一句最后的遗言,是:“这个不肖子……”
他没想到父亲临终的最后一句话都是骂他是不肖子,于是他烧掉了那些画画工具,一心经商。
他毕恭毕敬地说:“妈,我只是和几个朋友去玩了,晚上回来有些晚,我就回了我的住处,怕打扰到妈。”
他抱着母亲的胳膊,表现出了非常的孩子气,西装裂了大口子,眼睛上还有青紫,依偎在母亲的肩膀上,只有在母亲这儿,他才有归宿感。
才叱咤风云的男人,在母亲跟前,总归是孩子,这是天性,哪怕像佟卓尧这样倨傲的男人。
曼君回到了多多的公寓里,多多不在家,冰箱里放满了吃的,冰箱门上还贴了一个便签条,意思是让她晚上自己做吃的,多多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其实她也习惯了一个人吃晚饭,一个人看电视,不停地换台,不停地换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好像怎样都不够,不够舒适,不够完整。
时光里,总是缺了那么一块。
像是被天狗咬了个缺口的月亮,总是残缺。
她煎了一个荷包蛋,从冰箱里找出了一条鲫鱼,一块豆腐,一盒小青菜,不如,做鲫鱼豆腐汤来暖暖胃。
鲫鱼豆腐汤,很适合在孤单的时候喝。
在心很静的时候,喝掉它。
有坚硬的刺,有柔软润滑的豆腐。
小心从嘴旁挑剔出细细的刺来,总是开心的事,没有被刺到,还喝了这么鲜美的汤。
又坚硬又柔软,这碗汤,多像她的性格。
曼君想如果人多话多,倒容易被刺伤了,也许,寂寥的时候,喝一碗鲫鱼豆腐汤,淡淡的白色的汤,有柔有刚,很沉静也很美好。
电视里都在放着肥皂剧,长长的,赚人眼泪的,煽情得一塌糊涂,电视剧里,女主为男主死了,男主终身不娶直至老死,临死时,回忆里的画面,都是女主年轻时欢笑着漂亮的眼神和笑容,明明都死去了几十年了,却记忆里依旧年轻貌美。
于是那一幕就定格在一个垂垂老矣鹤发鸡皮的男人怀念着年轻时的心上人,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她抱着一个小瓷碗,碗里都是黑色的芝麻糊,她大勺大勺往嘴里送着芝麻糊,嘴唇上粘着芝麻糊,她念叨着:“根本都是假的,骗小孩子,脱离实际,可笑的剧情,一点也不感人,我保证那个男人之后娶了三妻四妾……”
说着,却哭了出来。
明明是剧情虚假,为什么,还会感动哭出了声音。
因为她曾经也天真地相信,会有一个美好的童话,会有一个王子,会等她,会带着她在城堡里过着无争无扰的生活。
她握着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五个字:没有小王子。
傍晚的时候,买来一堆报纸,握着一只红笔一个个的圈画,上面都是一些招聘信息,什么工作都有,还有日薪一千的,真真假假,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把那些靠谱一点的公司地址和电话都记录在一个小册子上,她对着镜子,深呼吸一口气,左手拿着记满了招聘信息的小册子,鼓励着自己说:“明天开始,又将过上找工作的生活,加油加油,穿厚鞋底的鞋子,就算磨平了鞋底,我也要找一份让自己满意的工作!嗯,阮曼君最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