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方家有钱,但终究只是个“商户”,乃是士农工商中最低贱的一级,有钱归有钱,社会地位那是谈不上的,在真正的统治阶级面前,根本毫无话语权,平素里唯一能和这种官家攀上关系的机会,也就是送钱上门的时候——就这,人家还不一定会给好脸色。
县令这职位,虽然在整个大崇朝中,算不得什么大官,但是在德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啊,这位县令,方老爷也三番两次想攀上点交情,但始终没什么进展,这忽然跑上门来……是怎么回事?
而且还指明要见自己以及这不肖女儿……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家的女儿?
这是方老爷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自家女儿虽颇有姿色,但是极少在外走动,又怎么可能会被县官老爷看上,而且……
等等,刚才这丫鬟还说了个谁?……小少爷?
方老爷看了一眼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望向来通报的丫鬟,说道:“你刚才说……县令老爷和一堆人,跑来要见我和小姐,还有个谁?”
那丫鬟有些怯怯的看了一眼方老爷,最后伸出一手,指向了芸娘抱在怀中的婴儿,说道:“还有……小少爷……”
方老爷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
这……这孩子生下来才没多久,他还一再对家中下人严把口风,绝不能把小姐未婚先孕的事儿泄露出去,现在,连县令都知道了?
这还不算,县令还带着兵丁和好多大官跑来家里,点名要见?
这……这算怎么一回事?
方老爷一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这点事虽然不光彩,但是怎么说也不至于影响那么大吧……
略一犹豫,方老爷还是马上有了决断:“那走吧,芸娘,带上这孩子一起去。”
抗命不见是不行的,身为一个商人(肥羊),方老爷还是相当有觉悟的,或许是县官拿着这个丑闻想来打秋风也不一定,自己乖乖配合也就是了……至于这家丑是谁泄露出去的,要查也要先送走县官再说。
如此,方芸娘大略抹掉眼泪——至于眼睛有些红肿,却也是没法子的,然后就抱着孩子,跟着方老爷、方博学向着前屋的会客厅走去。
……
方老爷走在最前头,还没等迈进自家客厅,心中只暗道不好。
方家有钱,宅子自然是往大了造,这会客厅也是如此,只是现在,竟然被人挤得满满当当,就连会客厅外面,自家的院落里,也一整溜儿的布满了盔甲鲜明、刀枪锃亮的兵士,而且个个精神饱满,人高马大,一看就知个个都是军中精锐。
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来,若是要钱,怕是要大出血啊……方老爷心中忐忑的想着。
跟在后边的方博学,也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这位大舅哥自不用说,就是个酒囊饭袋,哪见过这等架势,几乎腿都在发软。
倒是方芸娘,心中一直牵挂着孩子,兼之想到也许自己就要和爹娘解除关系,脱离方家,心中一片烦乱,看起来倒是气质沉稳,不动声色。
一走进会客厅中,方老爷又是一窒。
只见厅中挤满了各色文武官员,甚至还有一些身穿道袍或是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最吸引他眼球的,却是一位足足有两米多高,脑袋都差点要顶到天花板的道袍巨汉,这巨汉身材如此魁梧,面容却极是年轻稚嫩,有一种难言的荒谬感。
“方员外来了!”
一个声音在一边响起。
方老爷定睛望去,正是德阳县的父母官县令大人。
不知怎么的,以往这位总是威风八面的县官大人,今天给方老爷的感觉,却是唯唯诺诺,一幅谨小慎微的模样,甚至还让方老爷感觉有些像饭馆里跑堂的店小二……
方老爷正要作揖行礼,这位县令大人抢在了之前,不动声色、一副极为熟络的样子,靠到了方老爷边上,制止了他的行礼,向着厅中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方员外,各位仙长、上官在找寻的方芸娘,正是方员外的小女。”
然后县令又在脸上挂着谄媚的谦卑笑容,一边向着方老爷说道:“方员外对下官可是太见外了,找了个乘龙快婿也不曾知会一声,这几位仙人都是令婿的好友,特来上门拜会,我大崇国新任的护国大法师德钢真人更是令婿的师侄,新德云观能建在下官的辖地上,真是让整个德阳县都蓬荜生辉,这几位都是前来观礼的上官,这位是青州刺史王大人,这位是京都的金太尉,这位是……”
这位店小二县令的脸上一直挂着满满的笑容,简直是要从脸上溢出来一样,从那些道士、铁塔巨汉一流开始介绍,最后才开始介绍那些同样挂着谦卑笑容,在一边站立的文武官员。
‘乘龙快婿’、‘仙人’、‘护国大法师’、‘德钢真人’、‘新德云观’、‘青州刺史’……
一个个他听过,或是没听过的词儿有如炸弹一样在方老爷的脑海中炸响,直轰的他七荤八素。
护国大法师,这称号他可是只在戏文里听说过,个顶个的不是超级大反派,就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总之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那什么‘新德云观’,‘德云观’不就是城里城隍庙的名字吗?这新德云观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再建一个新庙?
对了,这破道观里的人不就是赵安淳那个死书生的帮凶,跟着他一起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