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哪有这等能耐?”谢九楼不等楚空遥搭话便自行否认,“他性子急起来是不着调些,可顶多也就是在自己身上动动刀子——不过吓唬我而已。他那风一吹三步倒的模样,动起真格来,又伤得了谁?若是都能扭转天地乾坤池了,还用我随时看着护着生怕摔着?平日随便划了条口子都疼得要死要活的,哪里来的胆子伸手到那寒水岩浆里去?”
“他昨儿才打晕了你老祖宗。”
“……那是他偷袭!”
谢九楼说完,自己也觉着牵强了些,想了想又道:“就算他藏了些能耐,那能耐再大能大过天去?永净世三千神佛入那池子尚且化成血水,他是哪门子高手?能比神佛厉——”
话到一半,谢九楼戛然而止。
楚空遥笑吟吟道:“想起来了?”
永净世是有那么一位,在三千神佛中,入了怒火悲汤,还能出来的。
当年能仁佛将笙鬘脱去骨血的皮肉投入怒火悲汤,企图再造一个先天神与自己达成阴阳平衡以镇守天地,岂料那具肉身在池中化水后再度重塑时,携带了极重的怨气,将永净世一干自娑婆修炼而来的后天神佛全全拉入池中给他造了骨头——这便是无相观音。
无相初次诞生之时,自怒火中来,只有一身森然怨念。能仁佛为避免其搅乱乾坤,赶在观音出世前又把观音打回了池中。再以万字佛经刻遍其通身筋骨,束缚住无相满身煞气,观音方才现世。
楚空遥道:“那万字佛经刻骨之痛,虽让观音吃了苦,自此断掉慈悲心,离于爱恨海,无忧无怖,但也保全了他一身基骨,使他入怒火悲汤时,可以只去血肉,不化骨成灰。”
也就是说,世间三千神佛,唯独无相,伸手入池扭转乾坤后,还能保留一副白骨。
谢九楼低头,沉默一会儿方道:“可提灯……不是白骨,是活生生的人。”
楚空遥不置可否:“昨夜小鸟醉酒,同我说了个事。那日我在诞辰与他讲赤练圣手被罚的因果,才讲到观音与那泥点子的纠葛,你便走了。我为了追你,这故事也没讲下去。昨儿方才知晓,提灯已把后续又给他说了些。而这后续,竟还有我从没听说过的。”
“什么?”
“观音挖掉的第三只眼睛,原本在他的右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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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端着托盘回房时,提灯正在睡。
被子盖住他肩头,提灯双手合握在枕上,手里握着什么。
谢九楼放下托盘,过去叫醒提灯,顺便一瞧,提灯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先前雕的小木人儿。
他低声道:“我不在,就抱着它睡?”
提灯半醒着,还馋觉,蹭过去枕在谢九楼腿上,仍闭着眼,懒懒的不愿意起来:“就在枕头底下,顺手拿了。”
谢九楼拨开他额前碎发:“你那枕头底下,究竟藏了多少宝贝?改日出门,我也不带你了,就带你的枕头,把你也装进去,倒不怕走丢,还省事。”
提灯笑:“那给我脑袋上留个缝,既能伸出去处探气,还能看你。”
二人说笑一回,提灯觉也醒了,吃毕谢九楼端进来的早茶点心,盥漱完毕,换过药便要上路。
那边第七歌休息了一天一夜,一早便能下床走动,汇合时见着楚空遥他们几个,估摸是姬差同她说过前一夜如何被人所救,又如何得了楚空遥搭手化开她腹中骨珠,如今再见,她面色竟不太自然,难得的是,也不似先前那般嚣张跋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