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新筠脚步一顿,只觉得他会这么说,无非是怕累到桑怡。但他都许下“部门第一”的承诺了,她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这么想着,她应了句“知道了”,就推门离开了。
隔着落地玻璃,陈方达见简新筠走回了自己的工位,这才打开微信,发了条信息:祁总,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
祁遇回得迅速又简短:有劳陈总费心。
陈方达举着手机,满脸堆笑:哪里哪里,我还要谢谢您给公司拉来这么多的大客户呢。
那边厢的简新筠回到工位,对上桑怡询问的眼神,解释了一句:“没事,陈总给了几个双十二的新项目。”
“现在还接双十二的需求?”桑怡说着,眉头立刻蹙起来,“那我们之后岂不是要加大班了?”
“别担心,这些项目暂时不用你参与。”简新筠言简意赅地应着,又指了指对方的电脑屏幕,“你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好。”
她说完,翻开文件夹,想再捋一捋项目需求,手机就嗡的振了下。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何夏平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并附上一记友好的招呼:老同学,你好哈。
简新筠正想回复,又看了眼手边的文件夹,还是将手机放下了。
这突如其来的双十二项目,把她所有的工作计划都打乱了。眼下时间紧、任务重,她还是先处理好工作,再和何夏平聊天吧。
简新筠思忖着,把手机推到一边,专心研究起文件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拉了张excel表格,先把和品牌风格、产品卖点相符的达人列了个list,再排查这其中谁还能挤出排期,谁又已经接了竞品的广告,不适合再接单。
待她心里有了底,就要和甲方的对接人沟通了。她拿起手机,准备挨个加微信,这时,桑怡对她说道:“竹子姐,我想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要带什么吗?”
简新筠摇了摇头,只说:“我没什么要带的,你早去早回。”
“好。”见简新筠全神贯注在手机上,桑怡一边应着,一边穿好外套,离开了工位。
从联众北边的小门出去,可以很快抵达便利店,而便利店旁边就是园区的停车场。
桑怡从便利店的门前小步跑过,直接进了停车场,拉开一辆黑色奔驰的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祁遇哥。”她刚坐稳,就紧忙说道,“你找我什么事?长话短说。”
“我上午去考察了一个农业项目。”祁遇递过来一个篮子,一点儿说谎的样子都没有,“看到这个有机草莓还不错,就想着给你送一点。”
桑怡接过篮子,盯着实际是从农贸市场买来的草莓,心想一会儿要怎么和简新筠解释,她去便利店买了篮草莓?
她踢了踢鞋尖,正想把草莓还回去,又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膈得脚底难受。
没注意她疑惑的神情,祁遇继续说道:“昨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桑怡踩着脚下的异物,一边分辨,一边回答:“你是指咱俩联手,拿下oonlight的事吗?”
咦?这东西好像是圆的,还能顺着她的鞋底滑动?
“对。”祁遇将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向桑怡,“我当初能用极少的本金全股收购oonlight,现在就能依葫芦画瓢地把它从傅家人手里拿过来。”
“我对餐饮行业不感兴趣,但我乐意给傅逍、傅遥添堵。”桑怡说着,冲祁遇扬了扬眉毛,“我也相信你的投资眼光和手段,这事值得一试。”
她将草莓放到一边,俯下身去,像在地上找什么似的,“可是,祁遇哥,这是什么?”
她问着,直起了身子,指尖捏着颗白色纽扣,“珍珠吗?”
第15章暖床
简新筠一直忙过十一点才下班。末班地铁是赶不上了,她只能打车。等她好不容易熬过一百多人的打车排队,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她一进门就瘫在了沙发上,连脸都不想洗,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睡着。这几天,联众上下本就在冲刺双十一。因为超负荷的工作,同事们都情绪紧绷。所以,当简新筠拿着新增的双十二需求找各部门沟通的时候,没少遭受同事的白眼。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将同事们的阴阳怪气的嘴脸甩出大脑,结果眼前却浮现出祁遇的脸。什么鬼?简新筠迅速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几乎就在同时,她的手机振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时何夏平发来的新消息,一下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差点就忘了这个老同学了。她迅速点开微信,见对方说道:老同学,你在吗?距离他发来的上条消息,已经过去十小时了。简新筠十分赧然,连忙回复道:对不起,我才下班。接着,她又拿捏着分寸,补了一句:好久不见啊,老同学。对方很快回道:这么晚?难得遇见比我还晚下班的人。随后,又发来一条:老同学,我平衡了。简新筠笑了:你是老板,我是社畜,没有可比性啊。何夏平:赚的都血汗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t_t。简新筠对何夏平没什么印象,但她发现对方待自己却很亲近。或许蒙上了“老乡兼老同学”的滤镜,她对何夏平的“自来熟”也没那么反感了。她沉吟一会儿,回道:别叫我老同学了,你叫我竹子吧。何夏平道:对,你改名了?我看过你的app资料,你现在叫简新筠?简新筠回复了一个“yes”,避开了自己改名的原因。何夏平也不追问,只发来几个小视频,说道:给你看我的小狗,也是个女孩子。我每次加班加到快没命的时候,全靠她治愈我。简新筠点开小视频,屏幕上随即出现一只纯白的马尔济斯犬。小家伙有着柔顺飘逸的毛发,头顶还用粉色的蝴蝶结扎了个小揪揪,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球,对着镜头吐舌头。何夏平刚伸出手,它便非常主动地迎上去,蹭着他的小臂躺倒,直接窝进他的臂弯里。简新筠看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连忙打字道:也太可爱了吧!何夏平发来一个笑嘻嘻的eoji,并说:她叫小白,有机会带她去找你玩。马尔济斯向来有着“狗中贵妇”的称号,一只好品相的马尔济斯并不便宜,可何夏平却用平平无奇的“小白”给它做名字,简新筠一下就愣住了。她的视线在“小白”二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一段遥远的高中回忆。她从小就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曾在老宅的院子里养过小鸭子、小兔子和小猫。可当她发现,这些小动物无一例外地都会被简冬阳“喂死”之后,便不再养了。后来,她考进福梁一中,开始了住校生活。学校依山而建,她每天都会去后山晨读,某天,就在那里邂逅了一只纯白色的中华田园犬。它看起来居无定所,是只流浪狗,于是,简新筠给它取名叫“小白”,还从自己并不宽裕的生活费了抽出一小笔钱,给它买火腿肠和茶鸡蛋。慢慢地,小白与她越来越亲近。简新筠背单词或者背古文的时候,它就会安静地守在一旁;当她学累了,也会自顾自的对小白说起学业、生活上的困扰,仿佛它能听懂似的。投喂小白,和小白聊天,成了简新筠高一生涯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可这样的快乐也只持续了一学期,直到有一天,小白的另一个“金主”出现了。那是个穿耐克球鞋的男生。而在当时的福梁一中,能穿耐克便已经是某种物条件的象征了。这个男生常给小白带进口狗粮,偶尔还会有鸡胸肉干,以至于它后来都不爱吃简新筠的廉价火腿肠了。不仅如此,有一次她正和小白说着话呢,“耐克鞋”一来,小白就会立刻抛下她,冲他摇着尾巴跑过去。因此,简新筠默默记恨上了这个“耐克鞋”,也不管对方每次出现,都会冲她礼貌地招手。如今想来,那个“耐克鞋”就是长着一双单眼皮,留着小平头,相貌平平却很精神的样子。福梁一中版的《那山那人那狗》就此拼凑完整,简新筠不由得惊叹道:你不会就是当年的那个“耐克鞋”吧?何夏平好气又好笑:所以你现在才想起我吗?简新筠眯着眼,再次打开了那些小视频,开始仔细观察视频里露出的家具边角和装修细节。价格不菲的马尔济斯犬,进口的意大利沙发,再看何夏平撸狗的手,戴着一块卡地亚的铂金手表。一时间,简新筠困意全无。她快速敲下一行字:好啊,我也想见见小白。她点击发送键的同时,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响动。简新筠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就见祁遇推开防盗门,走了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异口同声道:“这么晚?”紧接着,又是同时出声——“你还没睡?”“你来干吗?”祁遇一怔,反应过来后,便为这种默契笑出了声。他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将手中的购物袋递过去:“喏,答应你的。”简新筠暼了眼袋子上的logo,和她昨天那件被扯坏的衬衫是一个牌子的。她接过购物袋,从里头摸出两件衬衫,抖开一看,又问:“这不是我昨晚穿的那件,那件有珍珠扣。”祁遇神情一滞,解释道:“那款断码了。”接着坐在她身边,看了眼她的手机,“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他的本意是想转移话题,却在无意中捕捉到了屏幕上的几个关键词,包括但不限于:何夏平、老同学和小白。注意到他的目光明了又灭,简新筠将手机屏幕朝下地扣在茶几上。“今天老陈给了我几个新项目,要赶双十二的排期。”她说着,有些烦躁,“本来双十一就够忙了,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之后估计都没时间睡觉了。”“项目越多越难,就越能证明你的能力。证明了能力,你才好拿部门第一。”祁遇说得漫不经心,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简新筠的手机,心想:忙起来,也就没时间相亲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同样的话,简新筠下午才在陈方达那儿听过一遍。她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第六感,狐疑地看向祁遇——自己这突然多出来的工作量,该不会是拜他所赐吧?祁遇被她盯得有些发毛,故作镇定地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腰:“很晚了,快去洗漱,早点睡觉。”说着,他从简新筠跟前侧身走过。就在简新筠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却见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她微一怔愣,出声叫道:“喂,你去哪儿?”祁遇闻声回头,脚步一顿,然后,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自己的大衣扣子,衣襟敞开,露出里面成套的真丝睡衣。简新筠被他的这副装束惊到了,顿时瞪大了眼睛。“我在家实在睡不着,反而在你这儿睡得比较好。”祁遇颇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你就把床分我一半。天气这么冷,我还能给你暖床。”说罢,他也不等简新筠的反应,一转身就进了卧室,甚至连灯都没开,直接掀开被子,翻身上床。简新筠被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气笑了,忍不住腹诽:他那套位于三环的大平层,环境比这儿好,隔音比这儿好,就连床垫都比这儿的贵了十好几倍,他怎么可能睡不着?再说了,最近都开始供暖了,她根本就不需要人来暖床!紧接着,她又想起了昨晚那场悬而未决的争吵,想起了车厢里隐秘而火热的缠绵,想起从周末到周一,再到周中,祁遇是如何一点点地试探着他们关系的边界,挤占她的空间。明明是快要分开的两个人了,他突然这么黏糊是做什么?还是他以为,她这里是他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简新筠有点不服气,噔噔噔地追进卧室,想把他从床上薅起来,却在抵达床边的一瞬间,放轻了脚步。床上的祁遇,已经睡着了。只见他卷着被角侧躺着,鼻息沉重,额头的一点碎发耷下来,却也遮不住他眉宇间的疲倦与委屈。借着从客厅漏进来的一点光,简新筠再次瞥见了他眼下的青黑,莫名地就相信了他睡不着的说辞。昨晚在车里,他眼下的青黑也是这么明显。祁遇的外貌得天独厚,哪怕是之前在唯信熬大夜赶方案的时候,她也从未在他的脸上看见过黑眼圈。所以……他最近是怎么了?是工作上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简新筠思忖着,伸手点上他的眉心。而他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地靠过来,将自己的半张脸蹭进了她的手心。这动作,简直和视频里的小白一模一样。午夜时分,万籁俱寂。简新筠并未发觉,因为祁遇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那颗曾被她拍死在内心深处的种子,再度悄悄地抽芽了。算了,就当他是来给自己暖床的吧。她心软了,用指腹抚了抚他的脸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