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渗人的目光不移她身,和她相连的那只手好像要和她嵌在一起一般,指头强势又不容拒绝地侵入她的指缝,直到和她十指相扣。
常意被他的一番动作恶心得背后发毛,往后使劲拽了一下,试图把手撤出来,沈厌的手紧紧地攥着她,一番较量下,两人拉着的手纹丝不动。
常意真是要被气笑了——沈厌这家伙存在的意义就是每时每刻提醒她,她的修养还不到家。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不要跟病人计较、不要跟病人计较、不要跟病人计较。
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厌的病很早已经就有了,但谁也不知道他的这个怪病因何而起,又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起初是他们俩的先生,也就是当今圣上为他医治。后来荣朝初立,皇上身份尊贵,再干这些医者的活便不合适了,负责沈厌病情的便成了她。
因为病情病因一概不清,说是医治,也只是从他脉象中推测有无发病的可能,平日里为他开些稳定情绪的药方。
沈厌和她向来处不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发病了也不会主动找她。
这常意倒也能理解,换做是她,她也不想在沈厌面前露出狼狈模样,因此从没问过。
她只知道沈厌的病和自身的情绪有一定的联系,一旦发病,就像现在这样,经脉逆行、理智不存,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厌每次恢复正常的时间都不一样,总不能干等在这里,张辟可以替她在井上遮掩一时,时间长了肯定是瞒不住的。
这时沈厌却张了张嘴,吐露出有些沙哑的音节,常意没听懂他过于破碎的语调里到底包含着什么意思,只好凑过身去听他讲话的声音。
可他又忽然不说了,沈厌弯下身子,那张俊美的脸逐渐贴近她。
常意看着他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的那双凤眼和高挺的鼻梁,不禁皱了皱眉头。
沈厌的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在看她,又好像越过了她在注视着什么。
他微微抿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像是一根绷得过紧的弦,摇摇晃晃后退了一步。
他在看什么,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
可是井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她背后就是墙壁,能有什么东西。
她一顿,开始回想刚刚沈厌是怎么突然没了声音的,他发病没有理由,但一定有一个契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递给沈厌火折子的那时开始的!沈厌拿了火折子,肯定往上照了。
井壁上真的有东西!
她递给沈厌那个火折子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了,借着水面反射的微光肯定看不清周围墙壁有什么东西。
还好她习惯有备无患,还拿了一个火折子,一只手被沈厌牵着,单手打火实在困难,更何况她泡在水里,火折子还被浸湿了一点。
她颤抖着打了好几次,才成功打上,那一团火光微微亮起。
常意毫不犹豫转身往上举了举火折子,骤然亮起的光一点一点将黑暗驱散,照亮了一截井壁。
血,满眼都是血迹。
粗糙的泥土石岩上,从她身边的这块井壁从下往上,都划满了一道又一道血痕,暗褐色的痕迹虽然被青苔腐蚀了一半,但数量太过惊人,仍旧连成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指印。
很明显是人的指印。
有个人在这里试着攀爬出去,在不断滑落的过程中,十指指甲断裂、皮开肉绽,血花飞溅,在井壁上留下了这一道道血痕。
常意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她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拿着火折子的手却在微微颤粟。
她的指尖仿佛被点着了一般开始灼烧起来,一根根指尖火烧火燎的,不自觉地抽动,带来一波又一波钻心的痒痛。
沈厌也看到了被火光照亮的景色,他眸子瞬间缩了下,像羽毛一般轻轻地、缓缓地捧起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把常意细瘦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脸旁。
冰冷的手紧贴着温热的皮肤,常意茫然地动了一下手,指尖划过他嘴角那颗显眼的痣,惹得他睫毛轻轻颤动。
沈厌看着她,像孩子牙牙学语一般,生涩又僵硬地慢慢开口道。
“你的。。。。。。血。”
常意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满墙的痕迹,都是她曾经指尖流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