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抬温琰上坡,开车送往当地卫生所救治,但因伤势过重,第二天又转到昆明白龙潭医院。
没过几日,病房里倒是来了一位访客,温琰认出是当晚救她的司机。
“我叫秦衡。”他约莫二十出头,皮肤黝黑,脸蛋却很清秀,手里拎着水果和小吃:“你的伤怎么样?”
“医生说最少要在这里住个把月。”她笑说:“这两天还在想,该去哪里找你们道谢,另外那位大哥呢?”
“出任务,不在昆明。”
温琰打量:“你们是做什么的?”
“你看呢?”
温琰思忖着,眉梢微扬:“南侨机工?”
秦衡笑起来:“我没有穿制服,怎么猜出来的?”
“刚才你说出任务,那天又在晚上赶路,而且第一时间询问车上有没有桐油,很警觉,你们平时应该不是运送普通货物。”
秦衡点头:“我是新加坡华侨,祖籍福建,你呢?”
“重庆人。”
“跑车做生意?”
温琰轻叹:“是啊,想去仰光进货。”
秦衡打量她笑道:“滇缅公路通车,沿线冒出许多运输公司,来往边境,从缅甸进购大量日常消费品,运到昆明、贵州、重庆,利润极大,一趟来回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温琰随声附和,略带调侃和自嘲:“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嘛。”
秦衡说:“一个女孩子敢开车跑滇缅公路,闻所未闻,你的家人呢?”
温琰不语。
秦衡说:“我回国两年,一直在边境抢运军需物品,这条公路地势险恶,环境恶劣,而且经常受日军轰炸骚扰,如果只为求财,很危险,不值得你拼命。”
温琰笑笑:“谢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
秦衡与她不过初识,自然不便多劝。
一个月后温琰出院,她的道奇翻下山坡,所幸只受了些轻微的损坏,拉起来仍可以照常行驶,早前她已经雇人将车子安置在保山。
重新启程,踏上蜿蜒在横断山脉纵谷区的滇缅公路,沿途悬崖峭壁、急弯险谷,滇西至缅北一带更是著名的烟瘴之地,毒蚊猖獗,疟疾流行,下关风龙陵雨,气候变幻莫测,雨季道路泥泞,常有塌方出现。
温琰在这条路上跑了一年多。
秦衡所在的运输大队驻扎于保山,负责芒市到保山之间的军运任务。
他们偶尔见面,吃沱茶,聊时事。
当年滇缅公路修通,急需大批技术熟练的司机和修理人员,南侨总会主席陈嘉庚先生号召南洋华侨回国支援抗日。
秦衡放弃优渥的生活,与堂兄一同报名回国,通过训练考核,编入先锋大队。
抢运的日子,机工生活清苦,风餐露宿,因敌机袭击,为了安全,夜间运输不准开灯,只能摸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