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应有的沧桑被眼前淮海路商业区的盛景完全掩盖,再也无从寻觅外婆回忆中那个略带潮湿却又馥郁旧时光味道的城市。
眼前高楼林立,水泥森林,巨大的写字楼玻璃都是单面的镜子,反射着楼宇彼此的光影,穿着正式规整的职场精英拎着小巧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包脚步匆匆,从我面前经过,目不斜视。
感叹除外,便有种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体会。
写字楼下面有一家叫姆兰多的咖啡店,我邀小张下车同我进去一起坐等。他起初犹豫,说,不太好吧。我不觉有什么不好,他真是太拘谨。我并不喜欢小张看何致远时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语气里莫名的唯唯诺诺。所以,我硬拉着他下车。这又不是什么旧社会,没有谁比谁低一等,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我们拿一份工钱尽一份职责就好。
我们点了两份花生沙冰,十月份的上海不比北方凉爽,闷热的城市因为植被的稀缺略微让人感到低气压。我向小张抱怨自己的不适应。他说,他已经习惯,小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后来浦东新区的新建以及外滩的改造都让上海大变化,又因为世博会的准备工程,这里的人口也越来越多。
我们从上海的气候谈到大学生活,相近的年纪共同话题似乎更多一些。他说自己现在没有女朋友,家里催得紧,可惜现在的姑娘眼光蛮高,除非将来哪位外地姑娘愿意为了一个上海户口嫁给他,命运既定。
我没有接话。
阿南曾说过,嫁一个北京本地男生似乎也有解决北京户口这样的好处。
为什么大家都想挤破头地在拥挤的城市里定居?为什么所谓的二线城市就不能过上好的生活?令人艳羡的生活到底该是怎样的滋味?都市中生存,上下班无论公交车还是地铁都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没有新鲜的空气,没有自由的空间,奔波繁忙,生活无味,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有很多答案,人各有志。而我只是有些愤世嫉俗罢了。
何致远
董事会列席分为上海和北京两方,北京那边有张郁冬,坐在我旁边。他问我:“没告诉何馨吧?”何馨是我的堂姐。
“什么?”“你臭小子别装蒜。”
张郁冬此番来上海,大概没有知会堂姐,更不用说向堂姐汇报他是带着谁一起来的。
堂姐何馨是女强人,职场中风生水起,能力很强的公务员,然而事业的成功却掩盖不了有些悲哀的婚姻。张郁冬和堂姐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顺利结婚,却总不得子,但两人的婚姻一直维系到现在。当然,张郁东如今能拥有如此事业伯父一家绝对功不可没,按照堂姐的话讲,没有她何馨,张郁东就什么也不是。
前不久,他为一个姑娘在北京四环买了一套大房。
这件事,是何馨告诉我的。她说出来的时候,只是笑了笑。
何馨大概是爱张郁东的,才会如此委曲求全。她说,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程度,所以,随便他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
(二)
景澄
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南。
她温顺地挽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微微倾斜在他身侧,从对面走来,表情安然而恬静。那男子一张正派的国字脸,眉宇硬朗,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精英模样。想必就是那传说中的富豪男友吧。
阿南也看到了姆兰多咖啡店窗户里的我,瞬间地晃神。
我冲她摇摇手,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真巧。
她也对我微微一笑,只是表情似乎有些尴尬,似乎并不愿停留太久的样子。
我与阿南认识,已经一年多的时间。
初到S大报到那天,我与阿南是到达宿舍最早的两个。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竟风尘仆仆地拖着三个编织袋独自报到,疲惫地找寻着宿舍的位置。漂亮的小脸因为天气和辛苦浮上两朵苹果红,晶莹剔透,她似乎因为陌生和紧张总是把水晶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看到阿南有些犹豫的表情,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否该走出去打声招呼呢。此时,正巧看到何致远走来,并停下同那国字脸的男子攀谈了一会儿,直到男子携着阿南乘街角那辆黑漆漆的路虎离开。
我拿着勺子把水晶杯里造型好看的花生沙冰搅得很乱很丑,阿南怎么了,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少见到。
(三)
景澄
小张见何致远回来,立刻站起,然后慌忙离开,上车去等。
何致远走进来,露出鲜少见到的深深疲态。
姆兰多咖啡店的音响轻盈至极,于是周遭显得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