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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第1页)

我也垂下眼皮,好好想了一下他的这句话。

你呢?他反问。

作为那个女孩子,你希望她放弃什么?

在一个女孩身心内,实际上存在好多个女孩。一时她为你这个牺牲感动,一会儿她为完全不同的牺牲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每个女孩都是多重矛盾体的混合。

那你会为爱情牺牲什么?

牺牲……这词不好,该重新命名。

你想命名“牺牲”什么呢?

一时想不好,暂时先不命名吧。

他看着我,大致确定我是有病。他想她这病也不伤大雅。于是他凝视我的目光完全变成了里昂的,充满无命名的知觉。

我跟他别了之后,来到柜台上,要了纸和笔,留了字条给安德烈和劳拉。没有永别的字眼,只有永别的意境。我找到了挂衣架上安德烈的外套。我把它取下来,它上面有他的克隆淡香。就是一颗善良、干净的心灵所该有的气味,那种多年后将引爆一大团微痛记忆的清香。美好的东西,再新鲜都带有一点儿陈陈的感觉。这便是昂贵物什的昂贵所在。安德烈外套上的气息,该是几十年岁月才能提炼出的悠远、沉郁。我发现我的眼泪把他的外套打湿了一片。里昂毁坏的不是我心灵的忠实,他毁了我对爱的接受和给予的能力,他毁得最彻底的,是我对爱的胃口。一个人整个情感世界的一切命名被打乱了,他是幸还是不幸呢?他是残缺了还是有了病态的增生?

我扶着刘先生走到柜子花丛下,他说:天真好啊。

天的确真好。只是他的好天和我的相差四十多年。

我在给安德烈的字条上最后一句说到我将把我所有的作品献给他。当然这得他允许我献,也得他稀罕我的作品。

我这样一个断肠人陪伴着另一个断肠人,不知需要多久,我们才会康复,去迎接下一次断肠。

刘先生指指长椅,说:燕子没有了,就有点儿热了。电灯泡你要不要吃?

我说:你呢?我去给你拿。

他说:好的。顺便看看,“美琪”演什么片子。

我一路小跑,回到房子里。去为刘先生取冰淇淋。我心想他胡乱命名的某些话,竟有些诗意。他意思是说,“雨停了”,却说成“燕子没了”。FBI给我测谎,如果我把谎言说得像刘先生这样无邪、优美,会留下怎样的真与谎的记录呢?我的成绩是不是会更理想些?……

问:你和那个叫里昂的作曲家是什么关系?

答:没什么关系。

问:你和戴维斯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在中国首都,一次圣诞晚会上?

答:在美国首都。

问:你是否参与过中国军方的情报工作?

答:谁说的?

问:答是或否。

答:否。

问:安德烈·戴维斯先生是否和你谈到他在中国的工作?

答:没有。他一般不谈把我屎都能烦出来的所谓工作。

问:那他跟你谈什么?

答:恋爱。

问:你认为他是真的爱你。

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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