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巫烨良久,然后低低开口:
「这么久,寒鸿一直都未让朕失望……想必,这次亦然。」
直到这话说出,巫烨才终于确认了围绕盘桓心中许久的疑惑。司皇云逸并非如传言中沉迷酒色不理朝政,他不过是铺好舞台,远远站在台下,看着自己儿子们在其上你争我夺,而暗中观察考量……
这边,司皇寒炼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黑亮的双眸中一时之间也失去了焦距,怔怔的看着巫烨。
“哈哈哈哈——”良久,少年霍然起身,狂笑出声,他长袖一扫,身旁器物纷纷摔落,瓷器摔成碎片,木制器物断成几截,不过短短一会,精致华美的屋室已然一片狼藉。
巫烨坐在那里,漠然看着司皇寒炼突然间发狂,听着那愈加癫狂的笑声,一动不动。
晚了!哈哈,他终于明白,司皇云逸临死前,那一句晚了是什么意思!
原来早有预谋!原来早有对策!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在那总是冷酷无情,威严满身的人眼中,不过是一场儿戏。
牙关咯咯作响,司皇寒炼面容扭曲几近狰狞。
就算从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把这场权力之争放在眼中,结果他可以轻松承受,但如此真相,却让他愤怒到难以自制!
司皇寒峰冷笑的面容在他面前浮现,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微扬起下巴,嘴唇动了动。
「十三弟……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呢……」
瞳孔猛的瞪大,司皇寒炼猛的一拳砸向竖立的铁条之上。顿时只听嗡嗡声不断,玄铁制的巨大铁栅不断的轻微颤动起来。
……
“你既已得到答案,那么现在,便轮到我了。”
巫烨放下手中瓷杯,从椅上缓缓起身。他一向是善于克制情绪的,可再次开口,声音中还是不自觉地染上几分深深的冷意怒意。
“——南啸桓身上,那些东西,都是你做的?”
“看来寒仲哥哥已寻回你那侍卫了?”司皇寒炼并未转身。
“为什么?”巫烨迈出一步,咬牙切齿的问道。
大费周章的在军中埋下的棋子,不应该就如此浪费。既然已经知道那解毒的方法,没有理由,再留下南啸桓的性命。
不杀他,抓他到身边,只为那样□?
“……呵。”司皇寒炼笑出声,他站直身体,开口道,“我说过,人们对于自己迷恋的事物,总想握在自己手中。”
“迷恋?”巫烨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武晋王殿下,我要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
司皇寒炼在心中念道,然后垂下头,低低笑出声来,笑声欢愉,笑了一会,突然转了话题:“知道他曾说过什么吗,寒仲哥哥?”
“‘我的主人只有暮寒仲一人’……呵呵……真是可笑的愚忠……”他一边笑一边摇头,隐在阴影里的嘴角,却微微勾起了弧度,“不过,这样的愚忠……却让我十分欣赏呢……”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来吧,寒仲哥哥。”寒炼猛的转过身,精致的面孔上笑意满满,“我既然做了,便就不会害怕结果。”
巫烨有一瞬的怔神,为那绝美的笑容,为那伪装尽卸,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巫烨目光停伫在上面。
“寒仲哥哥,动作快点。”少年扬起脖颈,依然带笑。
巫烨拔开瓶塞,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抛到司皇寒炼手中。
司皇寒炼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仰头,咽了下去。
药顺着喉管滑下,滑过的地方如火烧一般炽热疼痛。
半柱香过后,司皇寒炼虽然还维持着站姿,却已是强弩之末。他面色惨白,嘴唇青紫,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从他皮肤上浸出滚落,看得出,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绝觉’之毒,服食五日,内力尽失。三年中,视觉、听觉、触觉循次丧失……”巫烨淡淡道,平静注视着视野中因剧痛五官扭曲纠结在一起的少年,“你既伤他辱他,那么,这代价,也自要承受。”
上扬的凤眸中黑白分明,仿佛被寒冰永久的覆盖。
“剩下的药,我会让人按时给你喂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