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的手臂开始发力,他向下俯视,曾经自己需要把头抬高才能看清楚的父亲,已经跪下了。
“你觉得陶文昌很好,是不是?他很聪明,又有女朋友,最适合照顾你哥,所以你给他糖,还提前画好了棒棒糖,让你哥以后有的吃。”屈南不敢往前走了,再走一步,就要刺激到陆水的精神,“可是陶文昌没法照顾他一辈子,你和他是兄弟,你们的血缘关系才是一辈子的。你出了事,你哥还有心情吃糖么?”
反复提到了哥哥,陆水眼里才有一点情绪,开始积累,开始涌动。
“你没有夺冠的渴望,是因为你根本没计划以后,是不是?好,就算你把他杀掉了,你是病人,还要接受无数强制性的治疗,那你就真的疯了!所以……别干傻事,你还可以有很好的人生,你可以养狗,你可以完成你的心愿。”屈南盯着刀刃,“你不是很喜欢游泳么?你可以继续当跳水运动员,你要是杀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你等等,等一下……”
说着,屈南掏出手机,又拨通了那个手机号。几秒钟后有人接起来,屈南打开了扬声器。
“怎么又是你?”顾风不耐烦了,“我在训练,没时间回答你的问题。”
“顾风,我是屈南。”屈南大声地说,把手机,往前递,“不是我找你,是陆水,陆水找你。他和你有话要说……”
一直低垂的头,开始往上抬,陆水眉头还皱着,不解地看向屈南。
“陆水?”顾风喂了几声,没听到回应,“陆水?你找我?”
陆水这时才开始有了大幅度的反应,刚刚起伏不明显的胸口开始上下伏动。
顾风?陈双运足了气站稳,才想起顾风是陆水的队长。可是他不记得弟弟和顾风有太多交流,而且弟弟根本不开口说话了。
“陆水?”顾风又问,沉默两秒后,开始怀疑这通电话是恶作剧,“陆水你在么?是你么?”
陆水猛地吸了下鼻子,这一口气像是沉了几百年,他打开了关闭几年的声带。“在……”
陈双惊呆了,原来四水除了“哥”,还会说别的字。原来他除了和自己,还会和别人交流。
“你没事吧?”顾风那边完全不知道这边的状况。
陆水摇了摇头,大喘着气,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来。“没。”
“那就好。”顾风听到他说话了,“下周训练来早一些,咱们要开始体考冲刺了,我不希望队里有人落下。今年寒假有冬训,你来么?”
陆水拿着刀,溅到血的脸惨白无比,但还是点了点头,嗓音很哑又很委屈。“我……来。”
“好,那你准备一下,冬训可能是封闭训练。”顾风又说了几句就将电话挂断,屈南还举着手机,时时刻刻注意着陈智明的出血量。
“你看,你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体考,高考,比赛,你都可以参加。”屈南再往前挪步,“刀给我吧,真正的疯子是演不出来的,你如果杀了他,一定逃不过。你现在收手,下周我和你哥送你去训练,你还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陆水的眼睛飞快地眨动几下。
手里的刀离开了陈智明的喉咙,看样子是准备递给屈南了。
屈南的手也伸过去,准备要接。
忽然,陆水还是将刀收了回来,另外一只手将已经不成人样的陈智明拎了起来,力气出人意料得大。刀尖终于还是对准了自己最恨的人,扎了下去。
下一秒,陈智明双手捂住两腿中间,来不及叫唤,疼得直接晕了。这下,那把刀才真正脱离了陆水的手,咣当,掉在了地上。
跟着一起掉在地上的,好像还有陈双的心。
“叫救护车!”屈南朝陶文昌吼。
陶文昌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愣了两秒后颤着手拿出手机。屈南则第一时间奔向陆水身边,拿起了那把水果刀。
然后用陆水的校服外套,裹住了刀把的部分,来回擦拭。
“换衣服!”屈南又转身看陈双,“带他换一身衣服,把沾了血的校服收好,再给我!”
陈双捂了一下眼睛,神智还没收回来,就踉跄地跑回卧室,按照屈南的吩咐去找干净衣服。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陆水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陈双不知道屈南要做什么,但还是把有血的校服塞进一个旧书包里,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