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登科侧身让过董志良,再紧紧跟上,一边说道:“我就是来问你要不要出去的。”同时特意留心了一下董志良,竟丝毫也看不出他跟以往有什么异样。杨登科暗想,在董志良这里,那十五万元钱其实什么也不是,他自然也就不会像自己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角色一样,这么沉不住气。自己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董志良这副不露声色的样子倒给杨登科壮了胆,杨登科顿时底气足起来,头便昂高了。
等到上了车,杨登科已经把那包钱成功地搁到了脑后。蓝鸟驶出大门后,杨登科还把最近买的腾格尔的带子放了出来。那是腾格尔作词谱曲自唱的《天堂》,激昂奔放,苍茫悠远,嘶哑中带着震颤,让人温暖而又伤感。
董志良的心情看来也很好,跟着腾格尔哼了几句,主动提到了聂小菊。他说:“九中已经给聂老师报了教导主任,我也给教育局长打了电话,他说这事没问题,下星期开党组会就可定下来。我的想法,等忙完芬芳山庄开业的事,我再跟教育局沟通沟通,下学期至少给聂老师弄个副校长什么的干干,凭她的能力,当个校长甚至教育局长也是不在话下的。”
杨登科这才想起昨晚聂小菊曾跟他说过这事,当时自己也没心情搭理她,她好像还有些生气,想不到今天竟找到董志良这里来了。杨登科谢过董志良,说:“我的事让老板操了那么多心,小菊的事又来麻烦你,真过意不去。”董志良说:“这算什么?如果不是聂老师,我家少云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呢。”
杨登科想,这倒也是的。
三十一
不久聂小菊就当了九中教导主任,第二学期又在董志良的关照下提了副校长,以后还做上了教育局副局长。不过这已是后话,此处不必赘述。
且说孟院长给的吉日良辰一天天接近,芬芳山庄开业的筹备工作已做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是请诸方面的要员来参加庆典。袁芬芳就开了一个单子,到农业局来找董志良商量。董志良一看,都是贵都市党政要员和各职能部门的实权人物,说:“山庄奠基时就请过这些人,这次是开业,场面将更大更隆重,贵公司恐怕得出点血哟。”袁芬芳说:“出血自然不在话下,这是行规,主要是怎么个请法。你是政府官员,跟他们熟悉,还得你动动步。”董志良说:“我对这些人还是比较了解的,山庄奠基时又见识过一回,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参加此类活动,可你上门邀请时,却要虚与委蛇,找种种借口推辞,非得你三邀四请,好话说尽,才装出个很不情愿的样子答应下来。这还在其次,到了正式场合,你一不小心,哪里安排得不太周到,比如出场的先后,排位的主次,他们稍有不如意,脸色就看不得,而且还会因此留下后患,以后有机会碰在他们手上,够你受的了。”
被董志良如此一说,袁芬芳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说:“官方是最大的买方市场,请地方政要参加活动,本来是想借他们的面子为山庄贴金,今后还得他们多照顾咱们的生意,而这样的活动,总是难免要有疏漏的,如果因此得罪了人,岂不是弄巧成拙?”董志良说:“那你把活动取消便是。”袁芬芳瞪董志良一眼,说:“人家都急死了,跟你说正经的,你却还有心开玩笑。”董志良说:“要我也跟着你急?你那是芬芳山庄,又不是志良山庄。”
袁芬芳是个灵性人,从董志良的玩笑中看出他已有了什么主意,就使出女人的伎俩,拿肩膀在他身上蹭蹭,嗲声嗲气道:“有什么妙法贡献出来嘛,事成之后,老娘好好报答你就是。”董志良说:“那得先说好怎么个报答法。”袁芬芳就过去关严办公室的门,回身在董志良脸上狠狠一吻,说:“就这么个报答法。”
董志良伸手捂住袁芬芳吻过的地方,像是怕她的吻飞走了似的,说:“这还差不多。”又说:“山庄主楼那芬芳山庄的招牌还没做出来吧?”袁芬芳说:“那四个字已经请省里一位著名书法家写好了,正准备找市里的装潢公司去做。”董志良说:“书法家的字我看就不要做了。”袁芬芳说:“你说得轻巧,那可是我又托人又花钱才弄回来的。”董志良说:“既然花了钱,那就裱一下,挂到大厅里得了。”
袁芬芳已经领会到了董志良的意思,说:“你是想另请高明?”董志良说:“陶副书记的字可不比那些所谓的书法家差到哪里去哟。”袁芬芳的眉毛就扬高了,爽声道:“你是说先请陶副书记题写芬芳山庄四个字,再顺便把他请来参加我们的庆典?”董志良笑道:“我想起一句旧话,非上上智,无了了心。袁总就是袁总,悟性不错嘛。”
袁芬芳顾不得跟董志良调侃,乐得眼睛放电,说:“这么一来,市里那些大官小员,根本就不要去理他们了,这要省去好多麻烦。想想也是的,官场里的人就认一个官字,哪个官大,哪个就是爷爷,陶副书记官那么大,他老人家到了贵都市,贵都市的儿孙们还不都一个个争先恐后跑过来,环绕在陶副书记周围?这真是个好手段,我也是忙得头脑发晕,才没想起这么一招来。董大局长不愧为官场中人,比我懂官场里的套路。”
第二天袁芬芳就扯上董志良,到省城约好柴老板和姜总,让他们一起出面,专程找了一回陶副书记,请他题写芬芳山庄四个字。陶副书记是省委班子里的真秀才,不仅红学研究颇有成就,字也写得风骨清奇,跟省里的书法名家相比毫不逊色,能拿到陶副书记的字自是天大的荣幸。可一般情况下,陶副书记是不会给人题字的。他知道平常人爱怎么题都可以,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当领导的树大招风,题字题多了,难免招惹种种猜测和非议。这次是因为姜总出了面,陶副书记推卸不掉,稍稍客气了几句,还是破了例。不过袁芬芳他们也是懂行情的,不会白拿陶副书记的墨宝,只是考虑他的身份,绕了个弯子,事后留了个大红包在姜总那里,至于姜总怎么处理,那就是她的事了。
要跟陶副书记告别时,袁芬芳又借姜总的金口,向陶副书记提出请他参加芬芳山庄开业庆典的事。陶副书记开始没有肯定答复,只是说:“到时再说吧。”姜总有些不满,说:“你可是省里的大领导,说话这么模棱两可,叫下面的人怎么操作?”
听姜总的口气,就知道这个美人在陶副书记那里的分量了。陶副书记果然马上改变口气,说:“行行行,我去就是。不过得提前一个星期告诉我,我可不是贵都市的书记哟。”袁
芬芳乐道:“陶书记真幽默。”把孟院长给她测算出来的开业时间报告给了陶副书记。
回到贵都,袁芬芳当即请市里一家最大的广告装潢公司,将陶副书记所书芬芳山庄四个字放大烫金,镶于芬芳山庄主楼。
芬芳山庄正式开业前一个星期,袁芬芳又揣着大红请柬,和董志良专程去省城请了一次陶副书记。陶副书记没有爽约,山庄开业的头天晚上,便在姜总和柴老板的陪同下到了贵都市。陶副书记本来是当做一次私访,悄悄离开省委的,只带了一部车子和一个秘书,抵达贵都后也只让董志良和袁芬芳前来作陪,不准惊动贵都方面的领导。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陶副书记这么大的领导,甩甩袖子也会抖落半天云雨,他到了下面,岂有不走漏风声的道理?市委张书记顿时慌了手脚,也来不及弄清陶副书记此行的目的何在,连正在主持召开的常委会议也马上停了下来,带着田市长还有几位副书记,匆匆忙忙赶往陶副书记下榻的地方。
见了陶副书记的面,张书记只差没抽自己的耳光了,连连作检讨,说:“陶书记已到了贵都,我这个市委书记还一无所知,是我严重失职,该打板子。”陶副书记说:“上周常委开了个会,今后省委中心组的学习,几位书记要结合我省实际,轮流讲课。我天天关在省委大院里,偶尔外出开开会,不是坐在小车上,就是住在宾馆里,几乎与世隔绝,要讲课拿什么讲?所以特意到下面来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些民情民意,先教育好自己,再教育省委一班人。考虑下面工作千头万绪,不忍心惊动你们,不知怎么的,还是被你们知道了。”
张书记脸上的愧疚还是不敢收回去,说:“陶书记这是批评我们了。我们天天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哪个不是一肚子的民情民意?其实您问问我们就得了。”陶副书记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