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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敬淳正稳坐于炕上看兵书,这本册子已经被他翻了多年,书面甚是干净整洁,只是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烦躁。字字句句入眼竟不解其意,他再等,若那人今日仍不现身,他便放弃。
公子影离开奔赴军营之事直到巳时才从宫中传出来,东丹安插的线人得了信避开人急急赶来报信,话音才落,外面院门被大力推开,吱呀声让屋里的人都沉了脸色,一串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待看到来人时,众人面色才稍有缓和。路敬淳脸色阴鹜沉重,寒眸凉薄深邃,看着颇为狼狈的秦钊,问道:“怎么回事?”
秦钊重咳一声,气愤不平地狠狠捶了下墙:“公子影那个无耻小人!这几日不见巫叙有所动作,将士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却不想他们会在天将亮时围攻辽源关,事突然又被他们抢了先机,我军硬生生被逼退到数十里之外。”
路敬淳双拳攥紧,周身怒意弥漫:“辽源关易守难攻,城门一闭连只鸟都飞不进去,怎么会情意被公子影拿下?徐新、马安随在我身边多年,居然犯这等……罢了,为何此时才回禀?”
原来前来叫阵之人不过是公子影手下的副将,资质平平,徐新、马安闲来无事便开了城门迎战,谁知半路中本该在青国的公子影竟会带兵杀出来,措不及防下一片纷乱,便是路将军在此也需小心应对,更何况他们?徐新、马安疲于应对公子影紧追不舍的狠打之势,终是撑不住被打的节节败退,而相对防守薄弱的城后则由大皇子奇然带着一队精锐兵马来袭,腹背受敌,纵使想回去支援也有心无力,如此好一番缠斗才退到安全之地。
“公子影像是早已知晓将军不在军中,特意将出口全部切断,一个时辰后撤离,属下才得以离开。我军撤退后,公子影并没有追赶,站在城楼上让带话给将军。”秦钊有些尴尬,低垂着头没敢说下去。
路敬淳眯起眼,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感情:“哦?说下去。”
“他,他说既然将军舍不下个女人何不解了盔甲专门回去抱女人,心思不正有何资格在这偌大战场上与他人较量。路敬淳一身傲骨,我十足敬佩他,可别因为个死去多日的女人磨灭了斗志,让我耻笑于他。”
一时屋内沉默,唯有疏影听罢大笑不已。小姐这般讥讽路敬淳,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情字蒙了眼?女子一旦酸了情意生出嫉妒之心,比谁都要凶狠,就像小姐这样,不惜以千军万马荡平山河之势来警告他,只是这般苦心却不知眼前之人可否能明白半分?这一生不知要消磨多少个年头才能把真话说出口。明明不能坦白相待却还克制不住自己要去靠近,这样的苦累,她不明白小姐为何还会如飞蛾般明知前面是绝境还不放弃。
老伯从后面拽着她的衣袖,低声道:“你这娃娃捣什么乱,没看正愁着呢么?”
她撇撇嘴:“这有什么可愁,怎么吃进去的肉让他怎么吐出来就是。”
秦钊弹尽一身风尘,恭敬地站在路敬淳身边,英气的俊脸如寒霜:“辽源关一失,东丹大门便开,稍有不慎巫叙倾军而下,直逼大梁城,东丹就此日夜难安。将军,想必我军大败丢地之事已经传到皇上耳中了,想必……”
路敬淳闭上眼轻笑,摆手道:“无妨,是我大意惹出来的事情,这罪责我来担。老伯去准备罢。”
公子影给了他当头一棒将心怀希望的他给敲醒了,一方绮梦与想念竟让他轻重不分,当真是魔怔了。想来朝中便是皇上不追究,别人也会揪着他不放。他手中的兵马早被心怀他念的宇文丞相惦念许久,同流一股血脉,与她父亲和哥哥的贪婪不同,兰青温柔而善良,像是混沌世界中唯一的一股清泉,洗净他心上的孤寂与无助,让他贫瘠的心土中长出盛世繁花。
在他十九岁那年,路家偌大的宅院中只留他一人,满怀喜悦地自战场而归却听到母亲已经逝去的消息,整个人瞬间被掏空,站在澄蓝天空下不知所措。兰青就像一抹光突然闯进他的生命里,成为他唯一的牵挂与快乐缩在。没人能懂,兰青能活着与他来说是多么值得快意的事情。这么多年的梦,也该是要醒了。
大万城东南角上有片废弃的园子,因为屡屡闹鬼吓人,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在附近逗留。却无人知晓,在后院杂草掩映的枯井下别有洞天,路敬淳三人穿过井下暗道出城,快马加鞭往大军驻扎的十字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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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然十五岁就被赐了府邸,因着与皇帝关系并不亲厚,只在过节或是老祖宗过寿辰时才会入宫。在外面漂泊的久了,皇上大抵已然忘了他这个长子的存在,朝局之事他一直无缘参与,对突然名声大噪的公子影更是无机会得以结识。
长夜漫漫,无半分睡意,他衣衫未解端坐在桌案前翻看新近得到的书信。突然账外传来一片嘈杂声,有人低声惊道:“军师回来了。”
他捧着书信的手微微抖了抖,心中的好奇催使着他往外面去,这天下间也唯有一个公子影能得他这般不淡然,再回神时人已经站到军帐外。
两排明黄火焰曳动,将人的身影拉长,只见远处一个身量瘦小、满身英气的俊美男子大步而来,近了才看清他唇角含笑,正与旁边之人说什么,黑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坦荡而悠闲。夜风吹得他宽袖鼓起,在篝火映照下他白色衣袍折射出耀眼光亮,就如他唇角的笑。
奇然负手而立,日月星辰下,他光芒尽敛,俊朗的眉,深邃的眼,平静地望着前面,自有一番卓然霸气。只见原本往旁边大帐去的公子影蓦地停下脚步,拱手道:“多年不见,大皇子可安好?”
奇然踱步走到他身边,挑眉道:“我与军师可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