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诏见了汪简和祁王,想必是知道一切了,臣妾自然不会逃避。”
皇后抬起端庄大气的眉眼,湿红的眸中有决然闪烁,“刺客是臣妾联络的,汪简只是替臣妾办事而已,还请陛下莫要牵连无辜。”
听她亲口承认,年过而立的皇帝终于情绪崩塌,朝堂之上的淡定从容全然不见了,只红着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呼吸微颤道:“皇后,何至于此?你我夫妻十几年的情分,何至于让你买凶杀夫?”
“臣妾只是想阻止陛下迎佛骨,没有想过要杀您!”
皇后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臣妾要杀的是祁王……”
“什么?”
“臣妾命刺客毁了礼佛盛典,趁乱刺杀祁王,却不料那刺客另藏祸心,与我合作是假,弑君是真!等臣妾明白被利用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等等,”皇帝皱眉,蹲身与皇后平视,“好好的,你为何要杀祁王?”
“陛下,您不能再错下去了!自您登上帝位以来,便一直忧心忡忡、疑神疑鬼,生怕自己像先帝一样被后妃和朝臣们架空权利,于是整日忙着打压这个、猜忌那个,弄得一帮老臣告老还乡,连臣妾的母家都不放过!试问臣妾的父兄为官以来兢兢业业,哪点做得不如陛下的意?”
皇后哽声,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珠玑,“是,古往今来也有不少帝王收权于一身,可人家打压了士族,就会选拔科举寒门来添补自己的羽翼,而您呢?您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士族也不信任,寒门也不放心,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三十余岁便一身病痛两鬓霜雪,军权、政权虽把握在了皇室手中,可结果呢?结果却是您亲信尽失,祁王一家独大!您以为祁王是在帮你?他是在害你!他挖空了你的根基,如今还要和谢家联姻,如此野心不能不防!”
泪水洗掉了脂粉,露出了皇后带着细密皱纹的脸颊。她抖着唇,望着皇帝诚恳道:“治人者,要善于用人,佛骨不能帮助您治国啊!臣妾自知劝不了您,所以才扰乱礼佛盛典、蓄意刺杀,已是犯下了死罪!臣妾愿意领罚,只是家中老小俱是毫不知情,还请陛下看在夫妻情分上,饶他们一命!”
说罢,皇后双手交叠于额前,行大礼叩拜。
“你说的这些,朕都记在心里了。祁王之事朕自有安排,放心罢。”
皇帝长叹一声,神情复杂莫辩,扶起皇后道,“你是朕的皇后,朕怎舍得杀你?佛骨刺杀一案,朕已经命人压下去了,不怪你。”
皇后双肩微颤,并未因此而轻松太多。她闭了闭眼,哭湿的妆容有些凄艳,许久方深吸一口气道:“犯了错就是犯了错,焉有徇私之理?皇上念及旧情,不愿责罚臣妾,臣妾便自愿退居冷宫,后宫一应大小事务交由贵妃处理……”
“皇后!”
“陛下,您还记得刚和我成亲之时么?”
皇后打断皇帝的话,强撑起一个带泪的笑来,“那时,您只是一个清闲自在的王爷,我也只是一个平常普通的妻子,没有什么皇权之争,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有我和你……而如今,一切都变了。”
……
八月桂子飘香,正是鱼肥蟹美的时节。
谢宝真第一次在祁王府用膳,府中上下顿时比上战场还紧张,端茶送水和采办食材的人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
午膳时,果然上了一大桌的菜,全是照着谢宝真的喜好做的。
谢霁将鲜美的酒醉鱼唇夹到谢宝真碗中,问道:“为何不吃蟹?不喜欢么?”
谢宝真摇了摇头,咽下那滑溜鲜甜的鱼唇肉,方道:“我不会剥,总是弄脏手。”
为了她这一句,谢霁便轻轻挽起袖子,认真地做起了拆蟹的工作。
谢宝真看着谢霁的侧颜,看着他用那双好看修长的手一点点将蟹肉挑出,心神微动。迟疑许久,她终是按捺不住道:“九哥,我问你个问题。”
谢霁将蟹腿肉和蟹黄拨至蟹盖中,轻轻“嗯”了声。
他专注的样子更是极具魄力,谢宝真抿了口梅子酒,轻声问:“那天酒醉,你说你初见时觉得我很单纯、很好骗……是怎么回事?”
谢霁拆蟹的手明显一顿,下意识垂下眼,睫毛微颤。
这是个逃避的动作,谢宝真将他的小细节收归眼底,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悬在半空中。
她攥紧了手中的筷子,紧张道:“九哥,你别吓我呀!”
难道以前九哥接近她,真的是别有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