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淳风的剑已豁了口,变得残损不堪,谢澜见了,打开随身携带的剑匣,漫不经心挑了一把乌鞘长剑朝下扔去,淡淡道:“八弟,接着。”
谢澜身子骨病弱无比,却一手设计出了兵部军器监八成以上的兵刃图纸,他的剑随便抽一把出来都是吹毛断发的极品利刃。谢淳风弃了残剑,一把抓住谢澜丢下来的兵刃,拔剑出鞘时有龙吟之声,继而兵刃相撞,仇剑手中的弯刀赫然断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谢楚风的箭矢已带着森森寒光破空而来,仇剑没能躲过,一支箭矢从他左臂穿过,将他整只臂膀连皮带骨钉在墙上,霎时血花迸射了一墙!
仇剑被箭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觉得半边身子的筋脉皆被中箭震了个粉碎。眼瞅着就要被人合力擒住,他面色阴郁,咬牙挥动残刀一斩,竟是将被钉住的左臂齐根斩断,来了个壮士断腕。
这男人天生嗜血好战,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自始至终眼都不眨一下,仿佛斩断的只不过是一截没有用的朽木。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全然没察觉有另一条黑影潜伏多时,趁乱杀入重围。那中途杀进重围的黑衣人身手十分了得,扬手挥了把迷烟,顿时白烟炸开,视线一片模糊,众人呛咳不已,等到烟雾散尽之际再定睛一看,巷中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仇剑的身影?
谢淳风望着墙上孤零零钉着的断臂,眉头一皱:“有同党?”
“跑不远。”
谢楚风挽着弓,挥手道,“追!”
洛阳城上,月色西斜,又是一个不平之夜。
第二日早膳时辰,谢淳风姗姗来迟。
他显然是一夜未归,原本束得整齐的头发微微散乱,武袍下裳处还沾着些许带血的尘灰,进屋后第一件事不是饮水吃饭,而是将一只男人的护腕轻轻搁在谢宝真食案上,对她道:“以后,没人可以再欺负我的妹妹。”
“淳风哥哥这是何意?”
谢宝真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看着那只源于左手的护腕,不解道,“怎么只有一只?给我作甚?”
她不认得,一旁的谢霁却是认得的,不由目光一沉。
仇剑死了?
真可惜。他原本是打算亲手杀他的。
“该吃饭了,这等脏物丢了便是,何必放在桌上碍眼。”
梅夫人吩咐下人把那只护腕拿下去丢掉,又招呼谢淳风道,“换身衣物过来吃饭。临风呢?”
“五哥去鸿胪寺了,说不过来吃饭。”
谢淳风路过谢霁身边,脚步一顿,侧首打量着这个和他一般高的少年,许久方低声道,“他没死,不过也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不过你放心,看在你舍命救过宝儿的份上,以后你的事便是我谢家的事。”
谢霁沉默。
他自从开口说话,向谢宝真承认自己与仇剑的师徒关系起,就该料到谢家会顺藤摸瓜查到他的过往,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何感受。
谢霁情不自禁望向身旁的谢宝真,仍记得梨花阶前,鼻尖上那带着甜美芬芳的轻柔一吻,足以熨平他满身心的仇恨与伤痕。
小少女察觉到他深沉的视线,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便放下金汤匙,将手里的那碗红豆甜汤分给他,细声细语道:“九哥想喝这个吗?给你!”
谢霁垂眸望着轻轻搁在自己案几上的甜汤,目光忽的变得柔软。这汤用不着品尝,他就已知道该是怎样的甘甜……
入谢府第三年,这种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关系,因谢宝真的存在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
用过膳,谢宝真进宫去看了一趟七公主。
元霈自春祭之后便得了正式的封号,准确来说,现在应该唤她一声‘云泽长公主’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年已十五,封号‘云泽’,还不知是要嫁给谁家以示皇恩泽被呢!”
及笄之年的女子似乎要面临许多烦恼,元霈漫不经心地捻着一枚棋子,感叹道,“便是长公主之尊又如何?不过是件工具,比不上宝真你命好。”
谢乾早就许了谢宝真婚嫁自由,故而她并没有这些烦恼,依旧无忧无虑道:“也不一定那么糟糕呀!说不定你嫁的那个人,刚巧就是你喜欢的人呢!”
元霈脑中浮现出一名白衣小将英气勃发的身形,不由抿唇一笑,低声道:“借你吉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