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
五颗人头。
五颗没有瞑目的人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五只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匣子里,暴露在整个大校场之中,让镇北武威军三万四千人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三万四千人里,有不少人都认得这五颗人头的主人。
王不负自然也认得。
事实上,作为整个镇北武威军的主帅,这五个人当初还是由他亲自任命,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要小心谨慎,守住后方,不要让边人有任何的一丝可乘之机。
结果,一转眼,他们的人头已经摆放在了他的眼前。
王不负盯着他们至死都没有合上的眼眸,想他们临死前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自责没有守住要塞,还是害怕恐惧生命即将消逝。
没有答案了吧,因为人都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
这时报信的小校又骑马从营门外快马而回了,年轻的军官动作利索地滚下马,抱拳对着他大声道:“启禀大帅,边人又在外边叫阵了,如何应对,还请大帅示下!”
王不负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
只是说知道了,没有别的了,那就是继续晾着。
边人从今天早晨忽然大军卷土重来,却也不进攻,只是列阵于前,派人叫阵,居然是想要学古人阵前大将对决,也不知道这些边人什么时候学了这种战法。
王不负一直没有理会,就是晾着,直到那五颗人头送到了。
这五颗人头属于狮子河沿线,五座最重要的要塞的五位守将的,他们的人头在这里,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五座要塞已经失守了。
五座要塞失守,就代表着,已经深入边地的镇北武威军后方,全都是敌人。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王不负自语般说道。
在他这一生里,戎马倥偬,真正的刀口舔血,什么样的危机场面也都见过了,这样的场面不能算是太大,只能说是有威胁。
但大校场里的一些窃窃私语声,让他的头有些疼。
这些窃窃私语声,当然不可能来自于军人,镇北武威军大元帅王不负治军向来严厉,别说是校场喧哗,哪怕是阵中动一动,都有可能遭致雷霆之罚,所以没有人感动,更别说是说话。
这些窃窃私语声,来自于一群外人,一群江湖客。
一个多月之前朝廷颁布抗边令,一时间从者云集,这些人现在大半就都在军营里,为了方便管理,王不负将他们单独编为一营,称作豪杰营。
此时,窃窃私语声,多从豪杰营传来,毕竟在豪杰营的都是些江湖客,桀骜不驯,哪怕身在军营,能勉强守些规矩,也终究和一般的士兵令行禁止所差甚远。
王不负讨厌这些声音,他喜欢静,他推崇治军如山,不仅仅是说军法如山,也是说军队如山,如山般沉稳,也如山般静默。
这些江湖客的声音,就像是一群在山林里叽叽喳喳的飞鸟,极为的格格不入。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比如说:
“大将军这都不动吗?人家都叫了快一个时辰的阵了,而且,还送了这五颗人头来,再不出战,不太好吧?”
“两军对垒,最重要的就是士气,任由这些边人在外面耀武扬威,我可是有些受不了了!再说这人头,你们知道是谁吗?”
“看四周围的人的反应,这五颗人头,意义怕是相当不同啊……”
……
他是杰出的统帅,当然也是强悍的武者,宗师之身,让他可以轻易听到这个大校场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他懒得理会这些江湖客,打仗,哪有这么简单的?
“大帅,这是后方来的最新消息,还是没有……”此时他的心腹属下,从营后急急赶来,刚说了几句,却是被面前那五颗人头给硬生生噎住了。
“丢了,你下去吧。”王不负将此人挥退,这时,才朝着一旁问道,“这件事,殿下怎么看?”
“论战阵经验,靖安又如何比得上舅父,一切还是要看舅父定夺。”说话的人剑眉鹰目,光从面相说,器宇极为不凡,再从王不负称谓来推,此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殿下,陈睚眦,陈靖安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