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第4章 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第1页）

谁想到宁静的生活也会突然生起烦恼？忽一日，宝玉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烦躁，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每一次的进进出出心情都格外沉重。园子里的人大多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们，她们正处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无论坐着或躺着，总是毫无顾忌，笑声里不带一丝心机，哪里能理解到宝玉此时心中的苦闷。

宝玉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他对花园失去了往日的兴趣，转而在外面游荡，然而他的心神却始终无法集中，显得有些迷茫和迟钝。茗烟见他这样，想要找到方法为宝玉解忧。他左思右想，却发现所有以往宝玉喜欢的玩乐方式都已让他感到厌烦，似乎没有什么能真正让他开心起来。就在这时，茗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是宝玉从未涉足的领域。

于是，茗烟走进了一家书店，精心挑选了一系列古今小说和那些关于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等传奇女性的外传，以及各种引人入胜的戏剧脚本，希望以此引起宝玉的兴趣。宝玉何曾见过这些书，宛如发现了新大陆的珍宝，他一见到就如获至宝。

茗烟警告宝玉：“这些书不可带入园中，一旦被人发觉，我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然而，宝玉哪里舍得不拿进园子，犹豫再三后，宝玉精心挑选了几套文风细腻、情节精致的书籍悄悄带进园内，小心翼翼地藏在床顶隐秘处，只在四周无人时独自品读。至于那些内容较为粗俗和直白的书籍，他则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外面的书房里。

一日，正值三月中旬，宝玉在早餐过后，拿起了一本名为《会真记》的书卷，漫步到了沁芳闸桥旁盛开的桃花下。他挑选了一块青石坐定，细细地展开书页，沉醉于字里行间的世界。就在他读到“落红成阵”这一章节时，突然，一阵和煦的春风掠过，将枝头的桃花吹洒一地，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书页上以及四周的土地上。

宝玉想要将花瓣抖落，又担心这些娇嫩的花朵被脚步踩碎，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桃色碎瓣，走到池塘边，轻轻地让它们飘入水中。那片片桃瓣，随着水波悠悠荡荡，竟流到沁芳闸去了。

回来时，却见地上还有许多花瓣。正当宝玉犹豫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宝玉转身，只见林黛玉肩挑花锄，花囊挂在锄头，手中持着花帚，步履轻盈而来。

宝玉展颜一笑，说道：“来得正好，快帮我将这些花瓣扫起来，丢入那边的水里。我刚已经在那里撒了许多。”

黛玉轻轻摇头，语带责备：“直接抛入水中不妥，你看这清潭虽然干净，但一旦流出这方清净之地，便会与外界的污秽混杂，岂不是辜负了这好花？在那角落里，我早已准备了一处花冢，如今我们一起将这些花儿扫起，装入这绢袋中，再以沃土覆盖，随时间流逝，它们将归于泥土，这样的归途，岂不是更加清洁雅致？”

宝玉听到这话，喜悦溢于言表，忍不住笑逐颜开，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快地答应道：“待我暂且将这篇章放一旁，来为你分忧解难。”黛玉好奇地问道：“何书能让你如此着迷？”见黛玉追问，宝玉心头一慌，忙不迭掩饰，随口答道：“不过是《中庸》、《大学》之类的经典。”

但黛玉岂是易骗之人，她俏皮地一笑，半信半疑地说道：“你又在我这里弄虚头。快拿来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从中品出几分滋味呢。”宝玉见状，便哄着她说：“我的好妹妹，对你我是毫不设防的。你若看了去，无论好坏，千万别泄露给旁人知晓。这可是篇绝妙好文！你看过后，定会如痴如醉，连饭都顾不上想吃了哩。”边说边把书递到她的手中。

黛玉将手中的花具暂且搁置一旁，接过书卷细细端详，从第一行开始阅读，随着文字的推进，她的眸子里越发闪烁着赞赏之光，越读越是沉醉其中，不过短短一顿饭的功夫，那十六出的篇章已尽数览毕。她感到词藻之美，令人惊心动魄，仿佛口中余香缭绕。尽管书卷已到了尾声，她却依然陶醉在那精妙的文字世界中，心神恍惚，默默地反复记诵着那些动人的章节。

宝玉轻声地笑道：“亲爱的妹妹，你觉得如何？”黛玉含笑答道：“真是有趣至极。”宝玉再次笑了，说：“我就像是‘多愁多病的身’，而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美貌’。”

听到这话，黛玉的脸腮和耳朵顿时泛起了红晕，她皱起了眉毛，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带着薄怒，指着宝玉说：“你这讨厌的家伙，胡说些什么呢！把那些庸俗的歌曲带来，还学了这些无聊的话来戏弄我。我要去告诉舅舅和舅母。”

当她说到“戏弄”二字时，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她转身欲离开，宝玉急忙上前，用双手拦住黛玉，诚恳地道歉：“亲爱的妹妹，请你原谅我这次的过错！是我言语不当。如果你认为我是故意欺负你，我愿受到天谴，明日若不慎跌入池中，就让那癞头鼋将我吞噬，化作一只巨大的甲鱼。而当你有朝一日荣升为一品夫人、享尽人生繁华后归去时，我愿意化作石碑，永远守护在你的坟前。”

这番话让黛玉忍不住破涕为笑，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带着笑意反驳道：“你总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吓唬人，还不停地胡言乱语。真是‘外表光鲜，内里空洞’，就像银样蜡枪头一般。”

听到这话，宝玉也笑了，说：“那你这个呢？我要去告诉舅舅和舅母。”黛玉笑着回答：“你不是说你会过目成诵吗？难道我不能一目十行吗？”

宝玉一边小心翼翼地收好书，一边带着玩闹的笑意说道：“咱们还是先认真地把这些凋落的花瓣安葬了吧，别再提那件事了。”于是，他们两人便开始悉心地收拾散落一地的花朵，就在二人将落花妥帖地埋入土中，只见袭人快步走来，语带轻忧地说：“你让我哪里都找了个遍，没想到你躲在这儿。现在那边传来消息说大老爷身体欠安，姑娘们都急着去问候安慰，连老太太也派我来催你快些过去。你得赶紧回去换件得体的衣裳，别失了礼节。”

听闻此事，宝玉立刻将手中的书信小心收好，匆匆与黛玉告别后，便和袭人一道赶回自己的房间，匆忙间换上衣服，暂且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