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当年若非这萧长青在腾云社赛马设局,我跟这浑小子,便也不会见面!”想到当日自己赛马遇险,与拔剑相助的卓南雁初次相会,芳心内不由爱恨交加。
萧长青连连点头,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乱抓,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淡淡的月辉下,卓南雁见他脸上被自己抓出道道血痕,心下不忍,低声道:“婷儿,你便给他解了毒吧!”
完颜婷冷笑道:“我本来想饶了他,但你如此一说,我偏偏不饶了!”忽然飞起一腿,将萧长青踢翻在地,喝道,“姓萧的,你吃苦受罪,便全赖这浑小子吧,跟姑奶奶可全不相干!”屈指一弹,一缕银光从她指尖飞出,直钉在萧长青肩头。
萧长青“呃”的一声痛哼,忽又仰头大笑:“哎哟,啊……痒、痒死了,我要痒死啦……”一边狂笑,一边狠抓自己肩头衣襟。哪知越抓越痒,针上奇毒随着气血运转,片刻间扩散全身。萧长青笑声愈发响亮,只是声调却如鬼哭狼嚎,双手撕扯揉抓之处也遍布上身。卓南雁越看越惊,想到当日化名风满楼的林逸烟曾施展一种名为“一笑倾城散”的毒粉,让那大名鼎鼎的地藏明使慕容行也是这般哭笑不止,但如此阴狠奇毒,如今竟由娇滴滴的完颜婷手中施出,却让他觉得不寒而栗。眼见萧长青边笑边抓,几把之下,上身已撕扯得赤条条的,卓南雁忽地灵机一动,叫道:“婷儿,先给他解了毒吧。不然他再抓下去,可要去撕扯裤子啦!”
完颜婷也是大吃一惊,红着脸喝道:“住手!你这般乱撕,成什么样子!”她毒功虽已初成,却极少施于人身,眼见这“千笑针”毒性奇猛,也不由心底害怕。萧长青哭笑不绝,神志却还明白,听得卓南雁的话,伸手便去撕扯裤子。
“你便脱得精光,姑奶奶也不怕你!”完颜婷玉面飞红,但话虽如此,却仍是将一粒丹丸向他抛去,娇叱道,“吞下去,先留你一口气!”萧长青抓起药丸,塞入口中,过了片刻,惨笑才渐渐止住,喘息道:“多谢……多谢郡主。”
“谢我什么?”完颜婷看着在地上不住抽搐的萧长青,冷冷地道,“在燕京时你便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这会儿只怕心里面早恨死我了吧?”眼见萧长青挣扎着站起身来,又一脚踢翻了,喝道,“跪下!”
萧长青武功不弱,但中毒之后,全没半分气力,摔倒在地后只能目射毒光,死死盯着完颜婷。完颜婷道:“你骨气倒好硬啊!好,那便让你尝遍了我的诸般毒物,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你跪是不跪!”
萧长青双眸一闪,忽地“呵呵”苦笑:“郡主让跪下,萧长青怎敢不遵命!”在地上费力地翻起身来,便向下叩头。蓦然间他的身子疾弹而起,猛向卓南雁扑到,掌中一把尖刀疾向卓南雁心口刺到。
这一下变起突兀,完颜婷全没料到,卓南雁早已精疲力竭,仓促间也难以抵御,只是拼力身子后错。骤闻“当”的一声,声如金石交击,这一刀端端正正地扎在了他心口。
“雁哥哥!”完颜婷见他中刀,痛呼一声,刹那间只觉四肢酸软无力。
卓南雁心口中刀,胸中却有一股奇异的热气直涌了上来,他陡觉胸臆一畅,挥掌便击在萧长青腰间。萧长青蓄势已久,眼见得手,却不料入刀之处坚愈精铁,惨哼声中,身子已被一股巨力推涌得飞起丈余。
“狗贼!”完颜婷娇叱声中,扬手几枚银针射出,全打在萧长青头脸上。这一下含愤而击,端的力道十足。萧长青嘶声惨哼,跌落在地。
卓南雁情急间挥出那一掌,只觉力道竟颇为浑厚,暗自惊疑:“怎地我刹那间竟回复了内力?”一转念间,但觉那股热气渐渐消散,经脉间又是一阵酸痛。一低头,却见胸襟裂开老大的口子,他这才知道,原来适才萧长青那一刀竟砍中了天罡轮。不知为何,这内家修炼至宝却被这一刀引发奇异热气,激得他经脉间内气一畅,只是这种情形终究是昙花一现,片刻后他仍是脉软无力。
“浑小子,”完颜婷这时惊魂稍定,喝道,“你没死吗?”卓南雁心底一暖,笑道:“没这么容易便死!”
完颜婷芳心略安,瞧见萧长青僵卧在地,怒气又起,上前一脚重重踢在他腰间,喝道:“念在你也算是完颜亮那狗贼的仇人,我本待饶你一命,哪知你这狗贼却自投死路!”
萧长青扬起脸,喘息道:“萧某死都不怕,又何惧你这区区……毒虫。下跪求饶,全为了……报仇!可惜功亏一篑,呵呵,全是命,全是命……”惨笑半声,随即毙命。
“这萧长青倒也是条汉子!”卓南雁瞧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忽觉心底一阵无奈,怅然道,“但人生在世,便只能冤冤相报吗?”
“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完颜婷冷冷地道,“当初你冒死潜入龙骧楼,还不是为了给你爹妈报仇?”卓南雁心底一痛:“是啊,我当日武功精强之时,只觉一剑在手,快意恩仇,眼下走一通长路都会发喘,却想到了往日决不会想的道理。”他长叹一声,黯然道:“我在笑他,也在笑我自己!”
完颜婷哼了一声,将地上的银针一根根地拾起,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收入怀中。卓南雁叹道:“婷儿,你何时学了这等阴狠毒功?”完颜婷秀眉颦蹙,回首冷睨,笑道:“我是大金龙骧楼的余孽妖女,自然要用这等阴狠毒功防身!”
“只是……”卓南雁听她笑声凄苦,心底一软,微一犹豫,仍道,“这等毒功上干天和,习之日久,只怕会让人心性大变。”完颜婷怒道:“我早就心性大变,变得阴险狠毒了。你现下才知道吗?”她的声音蓦地悲咽起来,昂首苦笑道,“大金、大宋的人全要杀我,我本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狠毒妖女,也用不着你假惺惺地来劝我怎么做人!”
卓南雁怔怔瞧着她,却见她仰头向天,漆黑长发迎风舞动,笑声凄侧,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娇柔凄楚。他胸口腾地一热,走近两步,大声道:“婷儿,若是普天下的人都要杀你,我便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不让他们动你一根头发丝儿!”
完颜婷听了他斩钉截铁的语声,芳心不由一软,却仍是板着脸道:“说得倒美!哼!你这会儿自身难保,若不是我,那姓萧的早就料理了你!”卓南雁笑道:“嘿嘿,媳妇救丈夫,原也天经地义!”
完颜婷的神色骤然一黯,凄然道:“可我……早已不是你的妻子了!”卓南雁的笑容也凝住了,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完颜婷见他怔怔不语,忽然间只觉心底说不出的烦躁怨恼,大喘了两口气,道:“你先前救过我多次,我终究也救了你一回,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她语声冷兀至极,但卓南雁却觉出了隐在她话语后的暖意。夜风徐来,她漆黑的长发不住轻拂着他的脸孔,那缕熟悉的幽香又在鼻端萦绕,卓南雁的心中却有些酸苦,低声道:“其实当日在那山谷中,你便已救过我一次。”
完颜婷忽地甩过脸来望着他,秋波在薄纱般的月光下盈盈闪动,心底蓦地腾起一念:“他这时武功全失,我伸手擒他,易如反掌,只需给他下了那毒盅,这浑小子自此便会一生一世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了。”
这念头才一闪,她的玉颊上已是绯红一片。完颜婷慌忙别过了头去,但那念头起伏盘桓,挥之不去,搅得她的芳心中乱成一团。
卓南雁见她沉思不语,心底奇怪,正要再搭话,忽听林外响起细微至极的脚步声,一凛之际,陡闻怪啸声四下腾起。
林外数道人影闪动,怪啸声尖厉诡异,犹若啾啾鬼哭。完颜婷振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有何见教?”卓南雁沉声道:“只有两个人,武功路数一刚一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