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的选择。到头来,他居然会被心爱的女子遗弃,且一生都将受她诅咒。那么曾经的一切又算什么?独角戏吗?
他凄然冷笑,掏出那条带着盟约的手链,举在她面前。如果连这个她都要否认,他也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憎恨我,为何直到今天才肯放弃?既然无视我的情意,又为何肯生下我的孩子?不要说,这手链不是你挂在樱树上,那孩子不是我的骨肉。认识你这么久,你的表情骗不了人!”
他依然直望她的眼,但方才的那抹温和已然散尽,他要他的答案。
繁韵果决的回答他:“是。你说的没错。但从今天开始,我要尽心尽力做一名好母亲,好妻子。这个孩子从出生那天就与你没有任何干系。在他心目中,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抗日英雄!而我,也心甘情愿做战士的妻子,就算不幸守寡也不改初衷。如果你恨我,现在要取走我的性命,我也决不怪你。毕竟……”
“是彦骁宇吗?你心心念念的丈夫就是他?!”宇田雅治怒吼着。
他可以接受她所有过错,可以原谅她一再的顶撞,唯独身体与心的背叛,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宽恕的禁忌!她是他的女人,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认为是!然而现在,这条禁忌被打破了,她成了别人的女人!就连他的骨肉也冠名易姓认敌人为父!
要他如何能忍!
“为什么不说话?不敢说了吗?”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还要纵容她!难道一定要逼他用只想拥抱她的双手去拔枪杀了她吗?!对他,难道她就真的毫不眷念!没想到一向绝情对人的他,有天也会为情所伤。
要不是这时山本领着宪兵队赶来,或许他真的会隐忍不住,对她动粗。哪怕她的泪水看上去那么悲伤,他都也不会再包容。
绝情,他也会。甚至,比任何人都学得彻底。
“无论我对你好,对你坏,你都可以无动于衷,不以为然。”他冷傲的扬起下巴,自我解嘲。“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试问一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凭什么值得人爱?好!我放过你!你走吧。”
宇田雅治负气一扬手,围堵住街口的宪兵立刻散开一条路,让她通过。而其他十来名被困在包围圈的百姓,则是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谢谢。”繁韵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两个字。胸口的沉闷并没有因为得到他的特赦令而舒缓,反而撕心裂肺般折磨着她。利刃都有双面,何况那些伤人的话。在蛰疼他的时候,同样也将她扎得千疮百孔。她也有不舍,也有不忍,可也有她的无可奈何!有那么一秒,她真的期望能死在他的手上,那样就不会再有愧疚与不安,更不会为他而难过。
最终,他还是放过了她。带着无限的怨恨,放她走。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又哪来的这般大度。假若她遇见的不是他,或许历史早已改写;假若他不是真情真意,她的下场必定与雅文一般。又何来轻易放过!
噙着满眼的泪水,繁韵难舍的背过身,脚步迟缓。
宇田雅治目送她离开,竟连一次回头都未有。如果她肯回过头,哪怕就一次,他都可以原谅她,什么都不再计较。然而事与愿违。本打算只用来拥抱她的手,最终只能举起枪,对准那远去的背影决然一枪——
“44。”他默念。子弹霎时飞射。
弹头与大地摩擦,飞溅起的碎石无情划破了女子的右脚踝。鲜血霎时染红裤脚,渗透进鞋帮的紫蓝。
并非凑巧,而是那一枪,本就是射在她脚旁。
繁韵怔了怔,低头望向伤处,殷红的血宛若最妖艳的玫瑰,招摇而危险。可她没有因此而放弃前进,或许心头的震惊早已敌不过心寒的彻骨。
她捏紧拳头,继续走着自己的路。哪怕泪水越流越多,脚步越走越凉。她都必须走完。
好吧。我还清了你一年。
还要继续吗?她凄楚的笑,等着那剩下的年月。
倏地,魔音再次响起。
“43。”
第二枪同样射在她脚边,只是换成了左脚。这下子连周围的百姓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替她悬高了一颗心。可繁韵依旧笑着,痛虽痛,但心债却减少了一年。值得了!
她继续走,无畏的走,只是速度越来越缓慢。
因为,她还在等。
——那剩下的五年时光。
当然,他不会令她失望。
迫不及待的扣动扳机,借此强行剥走一年又一年的回忆{奇。书。网}。只要全部射完,就再也不用想起——生命中曾出现过,她。
当一遍遍的枪响,子弹一次次从她脚边擦过,每一颗她都用心默算,牢牢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