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日,百货大楼的装修已近了尾声。
下午放了学后,骑着车带着红红慢慢的向家里行着,一路上看着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人们,心里有了些畅快,红红哼着小曲开开心心的抱着我的腰,如果认真的说起她现在的岁数,她应是几个娃的娘了。
刚进的院内,老人们黑着脸立于院中,乡长脸色通红呼呼的喘着粗气,黄校长坐在小凳上眼看着天,村长在缓缓的踱着步,郭凤呆呆的站着,翠翠拉着她小声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回来了,这个事停下以后再说。”老人看着我语气冷冷的冲着我道。
“别听他这个老顽固的话,”乡长立刻抢着对着我大声的道:“虽然是有一些个人造谣生事,可省长不是说了么,他会大力支持的。”
我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翠翠已是飞快的跑了过来,依着我扑闪着大眼道:“哥,你可能不知道省报登了社论了,说是要将我们这些扰乱社会经济秩序的人全清出什么队伍,说是还要踩上我们几万脚,几万脚要多少人踩哟,可真是吓人。”
“是这么回事,现在所有的东西还是凭票购买,虽然现在粮票似乎渐渐的没了些用,可对百姓而言还是主要的购粮方式,如果我们将商场开张,那么我们收不收那些票?如果不收是不是乱了经济?如果收是不是与社会主义为敌?这事可真有些让人为难的紧。”黄校长叹了口气道,然后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我。
随手接了过看了看,这是一张省报,抬头即见头版头条的是一行醒目的大字,“论社会主义体制下的‘资本主义’”,显然是有人出了这一篇专题,小题目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岂能允许个人胡作非为”,红色的字体分外醒目。我细细的看了下去,目标是针对我们这次购大楼开商场的事。
在文章中从资本主义的本质论起,将我们此次购楼欲开新的商场一事做了全面的解剖,其中最重要的几句话是,“要社会主义还是要资本主义、要无产阶级专政还是要资产阶级特权、要人民当家做主还是要资本家榨取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要坚持同劳动人民一起走艰苦奋斗的道路还是要让死灰复燃的资产阶级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四个排比句的用法让我有些胆战心惊,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老人们,老人们脸色灰败一语不发。
黄校长呆呆的看着我,缓缓的站起了身向屋内行去,村长随后而去,乡长目光坚定的看着我点了点头,也行入了屋内,院中剩下了老人们、红红、翠翠和郭凤和我几人楞楞的站着。
我有了些恍惚,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抬头看了看天依然十分的睛朗,心里有了些疑云,不是说要鼓励个人奋勇创业不是?怎的又迎头打下一个大棒来,看来这事得确有了些麻烦。
“哥,不管它,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如果都像报上这样说的,为什么政府还要卖楼?这不是明显的害我们么?”翠翠依着我的身边抬起头看着我道:“这不过是有些人乱说话,我看未必像那人写的那样。”
老人顿时有些生怒,对着翠翠大声道:“不许胡说,这可是省报,这个事到此为止。”说罢转身颤悠悠的叹着气走进了屋。
郭凤长叹了一声道:“昨日省里开了个会,俺爹也参加了,就是不是允许俺们开这个铺子是事争的很厉害,有些人哭着说坚决不能让本主义侵蚀他们的阵角,俺爹声都未敢出。”
“谁说的?”院门外一声大喝:“俺看这个事不是这样的,是有人故意想寻些事,可别忘了,‘四人帮’已倒了几年了。”
我回头看去,正是那个章文斌,大踏步的进了院后对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俺听说了,这个事没那么简单,是上面两大派别的争锋相对,将俺们做了个活靶子,一攻一守的从俺们这里开始了。”章文斌脸上凝重的道。
我有了些吃惊,这人可真是有些头脑,如果他现在不是那么年轻的话,我一定会将他看成一个饱经生活苍桑的人。
“你的意思现在俺们干还是不干?”其实这句话时我心里隐隐的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铺子开的是对的,所谓好事多磨,左手的几根手指已开始就些事起了一课。
“干,为什么不干?”章文斌楞楞的道:“那些人自己生活过的有滋有味,让他们下来尝尝平头百姓的苦,俺保证三天后他们就自己会去开店了。”
红红“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说的有趣的紧,可这事还是听老人的话没错,他们这辈子什么事没经历过。”
郭凤猛的娇喊起来:“不,俺们要干下去,几十万买了幢破楼,他们高兴了,可俺们呢?早干什么去了?欺人太甚了。”
我笑了起来,这些话我在那个世上时有不少人是这般说我,虽然没有这次的事来的明显,可反反复复的也是让许多人栽在了一个个陷阱坑中,江万才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反手云覆手雨的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果他也在这个世上,那可真是又一个翻江倒海的能人。
“乡长在么?”这时院门口有人大声的问道。
我回过身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少妇,款款的行了进来看着院中的人接着问道:“你们是青虎庙的么?”
红红大声的应着:“正是”,然后扭了头对着左屋大声的喊了起来,“叔,有人找你。”
乡长从门里探出头来问道:“谁找俺?”猛的看见了少妇开心的笑了起来,“你来了,快些进屋。”说着热情无限的将少妇让进门去。
我们几人呆呆的看着没有说话,郭凤对着我点了点头,扭头对着章文斌道:“俺们去大楼,后面的未完的事还是要做完的。”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我摇了摇头,手上早已掐出了个结果,那是一个顺卦,所谓风雨后必然天睛朗、山路后定会见大道,遂默默的给自己鼓了劲,这个店是坚决要开的。
随后的几日,省报上的这篇议论文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每天上课时遇到的许路人们都在议论纷纷,毕竟这还是个新鲜的事物,对于一贯默守成规的人们来说无疑于是一块石子抛入了静静的池塘,掀起了些不大的涟漪而已。
乡长似乎得到了什么准信,依然是一个坚定的开拓者,不顾老人们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