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应一进门看见沈铎没说什么,他站在门口确认真的是沈铎之后,大跨几步直接抱住了沈铎。沈铎拿着报纸无措地看着林周贺,而对方只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拿出录音笔放在桌面上。
“欢迎回来,沈铎,欢迎!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为那天我们见面之后你也会被带走。真是太好了,你归队了!”祁应拍着沈铎的肩膀,注意到了他的右手。
“他的舌头受伤了,刚做完第二次手术还没有痊愈。”林周贺出言提醒。祁应却立马变了脸色,刚刚的兴奋与喜悦被一扫而空,他看着沈铎问:“这都是他干的?”
沈铎不明所以,他看着祁应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动作,但却让两个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都愣在了原地。
祁应和林周贺看见沈铎没由来地浑身都在发抖,他似乎在笑。沈铎不能自已地用手捏住自己的两腮,却还是牵动了被缝了线的伤口,从伤口渗出来的鲜血是那么的明显。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右手扶着床却差点从床单上滑下去。
沈铎不断的用右手指着自己。
——是我自己弄的。
他忘了问林周贺要纸笔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扶他一把,他几乎要跪下了。
——是我自己落到这副田地的。
祁应把他的反应理解为大难不死的后知后觉,在他印象里沈铎是个直爽又警觉的人,否则他实在是理解不了他为什么要笑,医生说他的脑袋没有什么问题。
沈铎看着祁应,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可他还是来了,带着那个人的消息,他甚至觉得祁应身上还有那股淡淡的中华香烟的味道。他以为不提就可以忘了,可事实是他根本不可能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他被赶走了,用一种最狼狈、最可笑的方式——泽费罗斯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右手,一脚把他踢到了湖里。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发笑,他想起来了。
是谁把他捞上来的?沈铎记不清楚了。他咬紧牙关用力绷着嘴角,这样他看起来似乎像是在微笑,而不是别的什么不应该在别人面前展现的表情。
“现在和你谈论这件事合适吗?”祁应看着沈铎脸上这个奇怪的表情,是手术的原因吗?他看了看林周贺,随后看见沈铎摇了摇头在纸上写:后来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那就先从我突然找你会面那天开始说吧,保密组紧急通知我们当天晚上要展开特别抓捕行动,他们得知泽费罗斯和温派的董聆跃当晚安排了一次秘密会面,所以这次的目标就是他俩。保密组似乎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上层直接批准了这次逮捕行动,而我当时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你,让你做好准备。这些你也知道的。”
那天沈铎像往常一样在地下巡视,当时酒吧的人非常多,沈铎穿过舞池的时候感觉有人非常刻意的摸了他的胸口,他清晰地记得那个人在他胸口画了个“K”。穿过热闹的人群,沈铎跟着祁应进了卫生间。
然后,沈铎就去找了泽费罗斯。
“后面的事情我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也不会相差甚远。汇报说,泽费罗斯和董聆跃按计划会面了,但发生了一些意外,保密组只缴获了一批不符合标准的药品,虽然也审讯了几个人,但他们明显毫不知情,上层的秘密并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
那他呢?他还是去见董聆跃了。他怎么样了?沈铎突然感觉不到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了。
“保密组这次行动算不上成功,但最起码也在表面挽回了一些自己的声誉。组长陈思礼你应该知道,他儿子是陈恪荣,他们父子和泽费罗斯的关系你比我们都清楚。本来之前我们对现在的保密组就有所警惕,现在凭借泽费罗斯亲笔签订的一条文件对他们搞突然袭击,更是直接暴露了陈氏父子叛徒的身份。”
就连一直跟着泽费罗斯身边的沈铎当时都只能传递他自己亲手二次抄写的文件和材料,陈思礼有何能耐能拿到原件?他可真是为了儿子病急乱投医了。原来在那些人眼中,陈氏父子也早就变成了一步废棋,可这就是泽费罗斯的残忍之处,他把这个清理内部的机会交给了保密组的上层,可真是讽刺。
“现在整个保密组都被撤销,陈氏父子已经逮捕,等最后结束时一起清算。”
沈铎不关心这些,他脑子里想的还是刚刚的问题,现在祁应沉默的样子让他越来越按耐不住了。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可他的脑子根本不允许他去思考别的东西!
“我目前只知道这些。至于泽费罗斯和董聆跃,董聆跃依旧是温派的狂热分子,我也还在调查他们弄的那些外国药品。现在奇怪的是泽费罗斯,他自那以后再没有露过面,一切都由泽派的一把手文钧负责,现在泽派内部都传言他被温派的人拘禁了,但都没有证据。”
沈铎知道现在肯定不只有林周贺一个人在观察他,他看着祁应,对方给了他一些空隙来消化这个消息。可沈铎那天就已经知道泽费罗斯去见面有多危险,所以他才会那么不管不顾地去阻止他。他没有阻拦住他,那后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意外了。但无论怎么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没死。
沈铎在纸上写:我的事情对你们有影响吗?
祁应看了之后没有立马回答,他反而问沈铎:“你觉得你是因为什么才被他赶走的?他知道了什么?”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沈铎拿着笔盯着自己之前写的东西想了一会儿才写:我得到消息后就去找泽,并且建议他不要和董会面,文支持我的建议,但是他没有理会我们。我询问泽这次会面的目的,他反过来质问我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告诉他是文告诉我的,文之前就希望我去劝泽不要去,所以文当场为我证明我没有作假。我本以为以泽谨慎的性格最起码会推迟会见,却没想到他立马发起火来。他斥责我多管闲事,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连个小孩都害怕,他认为我想控制他,甚至夺权。
沈铎写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他觉得一直关注他们的祁应应该会明白这个“泽费罗斯”的反应,他并不需要做画蛇添足的解释,于是继续写:我原本担心自己暴露了,可他当时似乎很着急,甚至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都按在了我头上,比如我引诱他的姐姐、不尊敬他之类的。我想要解释,他却越骂越起劲,还要赶我走,说我太自以为是,他的地盘已经容不下我了。我确实不想离开,因为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但我也不敢再反抗他,想要冷静冷静。文和我的关系近,尝试为我开脱,但这却反而更加激怒了泽,之后我们就动起手来。掉下水池的时候我甚至已经产生了他准备直接杀死我的感觉,我不习水性,很快就没了意识。再醒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祁应看过后,他又写:说句惭愧的话,我仍然很混乱,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但今天我见到了你,就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我死不足惜,幸好没有牵连到别人。
冷风拂过洁白的窗帘,沈铎盯着自己写的字,眼睛眨都不眨。
“对了,我还带了东西给你。”祁应沉默了一会儿,才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用透明塑封袋装着的钱包,沈铎认出来了这是他的东西,“我们后来找回了你的钱包,它比较幸运了,没有掉进水里。现在物归原主,你看看有没有少的东西。”
沈铎当着他的面直接拆开袋子,打开钱包把里面的东西一张张掏出来,他先是摆出几张现金,又摊开两张银行卡和六张高铁车票,最后拿着两张营港市图书馆的借书卡,一张是沈铎的,另一张署名是“萧泽”的。
“东西都在吗?”祁应又问了一遍。他注意到沈铎拿着那两张借书卡,没有把它们放到桌子上。
随后沈铎在纸上写:都在。
祁应点点头,他回头看了看林周贺,对方也收好笔用眼神做了回应。
“那就好。还要最后一个事情,等你痊愈后我们会把你暂时转交给S,到时候由他全权负责,他是我们的直属上司,你可以完全放心。”
看到沈铎点了点头接受了他们的安排,祁应扶着桌子站起来,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很可惜他不能参与评估,但他认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起码现在的沈铎还是安全的,他们可以控制他的一切。
就在他准备道别的时候,沈铎把手里握着的一张借书卡放到了他面前。随后他看见沈铎在纸上写的字:这是泽费罗斯的,我在上面保留了他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