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前,他瞥了眼楼下的人群,正看见何楚卿穿过一楼大厅,走出了大门。
他有些奇怪,但没多想什么,转身去寻岳为峮回话。
司令清净过一阵,出了门,发现三楼照旧没什么人影,倒是多了几个打手立在廊上。
顾还亭走下楼去,刚走下一层,就听见邻近的一间包厢里传来揄扬的一阵念唱作打。司令平时没有听戏的偏好,留学时候连剧院也不爱去。
在这芜杂的声色场里,如此清冽的嗓音倒是格外沁人心脾。顾还亭正要拾级而下,就听见那嗓音忽而更近在耳边了些,抬眸就见到那厢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短打的跑堂。
这人撞见了司令,面色一喜,立刻上前道:“司令,岳先生正有请。”
室内倒是敞亮,除了一个横亘纵宽的长沙发,还镶嵌了个壁炉。
围观的人数过多,人气一围上来,壁炉都不用烧。其中,坐着的、站着的都有,人群中央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的少年。
这少年虽然是素着唱的,其举动倒是比浓妆艳抹更出尘。眉目之间灵动,轻颦浅笑之间尽是风流,在这人堆里,宛如一段喷香的水横枝。
搭眼一看,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去了目光。
这辗转的戏腔,就出自他口。
司令进门,只扫了他一眼,兴致不高。
岳先生见人来,立马起身相迎,人群自觉地给二人让出一条通路来。
岳为峮拱手道:“司令,这位是今日才回虹海的本地名伶,是何辰裕,何老板。”
但那何老板唱腔没停,甚至投身其中,都不肯抬眼扫一眼这位大名鼎鼎的司令。
岳为峮立马道:“梨园行呢,有这么一个规矩,戏开嗓了就不得停。虽然此次是临时起意,但何老板一向品性嵚奇,还望司令不要见怪。”
顾还亭随和地一点头,倒是意外地看见薛麟述也混迹人群之中。
见了司令,他立马凑上来,立在司令身侧候命。
顾还亭被簇拥着坐下来,岳先生就立马低声解释道:“岳某请您前来,是为何老板一出昆腔。如今啊,昆腔唱的人也少了,何老板一向是扬名在外,才结束了全国巡演,这一嗓子甚是难得。”
可惜,难得也难错了地方,司令一窍不通。
恐怕,岳为峮目的并不在这曲儿上,却是为人。
应了何楚卿的话了,他们岳先生可真是惯会为人考虑的。虹海暗涛汹涌,一个小戏子确实难以保全自身,如果能和司令搭上线,那确实是甚好。
顾还亭点到为止:“先生您思虑周全,只可惜,我一个行伍之人对这等雅兴实在是一窍不通。”他并非不给岳为峮脸面,接着又说:“不过,承您好意,我倒是愿意在这见识见识这国之精粹。”
此时,咿咿呀呀的背景乐骤然停了下来,一干人大肆称奇叫好。
何辰裕落落大方地两步走上近前来。他那一身傲骨好像不懂如何点头弯腰,只伸出手来,眼眸如翡地看着他道:“顾司令,方才有失远迎,还请您见谅。”
他说话的声音倒是不似唱戏,比他的举止更符合他的年纪,虽然清脆仍透着一点憨态。
司令这才正经的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惦记多了,他倒是从这张脸上,看出了点那人的轮廓。
彼时,何楚卿已经驱车赶到了衡容会。
俞悼河正百无聊赖地耍玩着手中的刀,却见何楚卿亲哥俩似的揽着个人推门而入。
何楚卿道:“你倒是老实。”
俞悼河抬起头,就见他揽着的人正是一脸谄媚的王算盘。他没明白这俩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只回:“先生吩咐了,不叫我出去。”
何楚卿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正无聊吧?”
俞悼河不解其意:“怎么?先生有事要我做?”
何楚卿摇了摇头:“但我有。”他往前一搡王算盘,“还记得他吗?”
俞悼河知道,何楚卿是指这人背地里替盛予其做事。
王算盘狗腿地一鞠躬,显然,何楚卿事先已经提点过了几句,他道:“盛老板那日确实叫我候在门外偷听,这个。。。事情我也已经告诉了盛老板。但是二位老板,您们也得体谅我们这群人不是?您们不是早就也发现了嘛,我其实是。。。嘿嘿,故意叫你们发觉的,我毕竟也要回去交差。谁不晓得咱们衡容会还是得听您二位的?”
何楚卿面含笑意,倒像是轻轻地放过了,但也听不得他在此絮叨:“今天找你来,我也说过了,有几句话要问。”
王算盘巴不得地:“您问,您问。”
何楚卿看了一眼俞悼河,问道:“盛予其身边,有没有新近的得力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