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似墨满心疑虑,只好僵硬着点下了头。
受岳为峮的言传身教,何楚卿做事也极尽周到。各色茶点摆了半桌子,茶壶里烹煮的是香飘十里的福鼎银针,一旗一枪的品相,用心匪浅。
这茶是周家惯于喝的,每年到了季节,都有人巴不得地送上门。今年这才刚入了春,倒是就有了这么好品相的茶叶?
周似墨警惕起来。周似玄总告诉他不要在商场上小瞧了任何人,虽然周家一向拿鼻孔看人,但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
这提点的苦心。周似墨如今才算琢磨到了。
但他非要来现场勘察是一时兴起,甚至都没有遵循排班表上的分配,是他向阮钦玉软磨硬泡来的机会!
岳先生的人这也知道?还是。。。仅仅是未雨绸缪?
不论哪种,面前这人心思之缜密的程度都足以令人感叹。
他提防地看着眼前这位同龄人,心事重重地落座下来。
周似墨有意没碰茶,说不清赌的是哪门子气,先开口道:“到底是不是流党,连警察都不敢笃定。你信口拈来,我倒是可以把你抓进警察局去严加审讯,这点,你难道不晓得?”
何楚卿道:“如果可以,恐怕你早就动手了。凭你一句证词,或许我真的会吃尽刑罚,不得好死,但除了我一条贱命,警察局什么都找不到。周公子才入仕,在情急之下就有这等考量,真是难得。”
周似墨一愣。
他考量个屁,他什么都没想,不过是一时好奇作祟才没大张旗鼓地把他逮起来。
这么一看,自己真是个蠢货。
但是被捧了,周似墨就下意识地故作高深莫测起来,道:“你也是令人出乎意料地大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他以为自己的鼎鼎大名对照着对方的籍籍无名足以压过对方一头。
何楚卿自洽地道:“我姓何,公子。您可以唤我作‘焉裁’,是我的字。”
周似墨眨了眨眼。他印象里,用字的人都是有点文化底蕴的。
但他仍不想这么看一个不择手段的黑帮,僵硬地道:“我知晓了,你到底是从何得知事关流党?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流党,不过。。。”
他立马闭了嘴,差点把调查结果都抖搂出来了。
何楚卿道:“猜的。”
周似墨懵道:“。。。猜?”
何楚卿用了一口茶:“这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人听到枪响,这不是临时起意,是蓄意而为。如果是私人恩怨,方才那位警官如何宁可得罪我,也不肯放我进去一步?也就是说,目前的证据,恐怕指向政治纷争。但死的那个人,又并非政府要员,是党派内乱?但是,仍旧没有证据指向流党,这让你们有些无从下手,是吗?”
周似墨听他说着,不觉端起茶杯喝起来,闻此,“桄榔”一声撂下,起身就要走:“抱歉了,何先生,你越界了。”
何楚卿两步拦在他身前。
周似墨皱着眉,冷冷道:“我佩服您的头脑,对你妄加揣测不予追究,如果你再想从我这里得到点别的消息,我倒是不介意要了你这条命!”
闻此,何楚卿气定神闲地背手在身后,拿出了杀手锏:“我可以帮你们。”
周似墨一怔,怀疑自己听岔了:“什么?”
何楚卿一字一顿地看着他道:“我可以帮你们,从当日参与宴会的人物入手。从这人死亡前后,出入过三楼的人入手,我同你逐一排查。”
在这种时候,自请和流党沾上关系的蠢货,周似墨还是头一次见。
这人长得周正,背地里却是个疯子。
周似墨不信世间有这等便宜让他占,直接了当的拒绝道:“我不信你。我们周家和你们岳先生,也一向是利益往来,别的一概不论,我自然也不会和你私下里做伙伴。”
何楚卿也不急,无所谓道:“公子您说的好。做伙伴——何某对伙伴一向坦荡,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非要查流党,以示诚意。”
何楚卿重新将周似墨请入座,缓缓同他道来了玛港一事。期间,盛予其的逼迫,流党的污名,他无一不说的栩栩如生,让周似墨边听边叹。
语毕后,他已然相信了何楚卿对流党恨之切。
一时感慨之下,他由衷地道:“我大可以告知你,焉裁,我们在杂物间,找到了被用具遮挡起来的开在墙壁的几寸宽的一个方形洞口,直通洗手间窗外。我们猜测,对面楼当时很可能埋伏着狙击手,现在正在模拟重现场景,以推敲出凶手当时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