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先生有意放纵何楚卿和顾还亭多待,何楚卿便乐得自在,抽空就跟司令凑在一起。
此外,何楚卿早已打定主意要去会一会这个何辰裕。
先前在司令家看到这人的名字,倒是不能说明他就跟流党有关联。但到目前为止,种种蛛丝马迹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无论如何,要调查流党,这个人是一定越不过去的。
可是,说来也怪了。
这人明明是个戏子,何楚卿多次派人去买他的戏票,却从来没得手过——他自打回到虹海,已经有两个月没登台。
摸到人家家里去?似乎还有一些唐突。
唐不唐突倒是后话,人家何辰裕的习惯便是从不在家待客,拜帖也从来不接。何楚卿曾经在他家附近等了段时日,也逮不到这个人,简直成谜了。
几次寻他没有后果,何楚卿有些厌烦了。
他心说,这人是个祖宗么?我还非上赶着凑?
这时,岳为峮却给他了个任务,叫他去虹海城郊着手建造岳家祠堂的事宜。
何楚卿前脚刚走,后脚,凤鸾府就高高挂起了何辰裕带妆的海报。
名角全国巡演后,回到虹海的第一场戏,百姓反响异常热烈,即便是凤鸾府这样票价难料的地方,都一票难求,倒手后的价格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司令说到做到,何辰裕等来了洗脱嫌疑的时候,他当然要重金请角儿登台。
这一晚,凤鸾府的灯亮的璀璨如星子,在这凤鸾府里的大红灯笼又招眼地亮起几排,花篮在门口摆成了一片花海,上面落款的人名全是耳熟能详的,这阵仗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人捧。
虹海在这天晨起就格外喜庆,到了傍晚,涌向凤鸾府的车辆人流,更是夸张。
舞台布景都下了功夫,正中央对着的包厢里,顾还亭才刚进门。岳为峮已经落座了,另有两个空座,人还没来。
见司令进来,岳为峮起身拱了拱手。
顾还亭和岳为峮虽然见面不多,明里暗里却都在打交道。封锁衡容会的风声刚过去,两人相见之间,倒是没有半点尴尬。
“今夜真是好大的排场,司令真是废了心思的。”岳为峮笑着说,顺便跟他一起落了座。
顾还亭坐上首,见屋里没有别人,盛予其和俞悼河都在包厢外,便说:“毕竟是焉裁的手足,我这是合该的。”
岳为峮呵呵笑,又问:“听辰裕说,唱完这出戏,他便离开虹海了?司令倒是被他说服了,不叫他和焉裁相见吗?”
“何辰裕态度坚决,恐怕还有难言之隐。既然不愿相见,就再也别见,走的越远越好,省的叫他知道了,又要生我的气。”顾还亭说。
跑堂进来看茶,将梅子干果摆了一桌。
楼下大厅内的人仍旧陆续往里进着,大人物上楼来,百姓在下首沸反盈天。
这时候,市长葛存肖推门而入,一进门便同岳为峮和顾还亭两厢笑起来,招呼刚打过,包厢里便又进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身材略有些偏瘦,个头却不泯然众人,面孔有些刻薄的意思,跟司令的年纪一般上下,是个俊彦。
他一进来,便朝顾还亭伸出了手,这时候才带了点笑意,自我介绍道:“顾司令,您才来虹海时候,宴会上见过一次,恐怕已经忘记我了吧?鄙人周似玄,幸会了。”
才有周家要接替方家的意思,葛存肖就带人过来?
他们三个人有见不得光的生意往来,介绍给顾还亭又是什么意思?
顾还亭不动声色地将身侧环伺的虎狼扫了一圈,去跟周似玄握了握,点头道:“幸会。周大公子实在谦虚,我倒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您。”
二人视线相交之下,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厅中的灯光倏地暗了下去,台上的布景像发着光,吸引了全部的眼光。快板胡琴之声欢快地响起来,左右不过才上了两个丫鬟,楼下的喝彩已经零星叫开了。
岳家祠堂的建造地在城东,凤鸾府却在虹海的西北。
何楚卿迢迢千里而来,府中的戏早就开场了。
他在车上坐了许久,有些困倦,面色却是如临大敌,不肯松懈。
不是错觉——岳先生一反常态地给他从虹海支走,是有意而为。得亏他早和俞悼河通过信件,在这天白天就得知了顾还亭重金给何辰裕搭台一事。
他们两个有意要瞒着他,甚至于何辰裕也参与其中。他早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不然,何楚卿也不至于一直寻不到人。
问题是——为什么呢?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
一路上,这三个名字被他翻来倒去的在心里琢磨起来,等到下了车,他才忽而念起——
何。。。?何辰裕。。。何辰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