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党在调查局有内线,这倒不稀奇。他信口胡来,而你甘愿将计就计,是吗?”
餐桌上,顾还亭一碗粥没喝几口,只顾锁着眉头偏头去问何楚卿。
何楚卿不想再装模作样地对着司令扯谎,大口大口喝光了莼菜汤,故作腾不出来嘴,潦草地点了点头,顺势就将该话揭过:“这道菜品是龙井虾仁吗?难为吴妈,这么晚还要剥虾。”
他余光中看见阿圆听了这话会意地笑了一下,有些疑惑:“。。。怎么了?”
顾还亭思忖片刻,颇不放心地:“。。。以后避讳着调查局些。军队和调查局关系复杂,我劝你就像我初来乍到时候,你劝我不要妄自插手虹海的局势一般。”见何楚卿心不在焉,顾还亭抬手捏了捏他的脖颈,“听见了吗?”
“我知道了——”何楚卿在桌下拍了拍顾还亭的腿,以做宽慰,口上却不退却:“那你到底也还是插手了。现在问你——你自己做过的事,可有后悔吗?”
那自然从未后悔过。
不过,这话里的不忿倒是叫司令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的眉头重又簇起来:“焉。。。”
“所以龙井虾仁到底怎么了?”那边,劳心费神地和阿圆挤眉弄眼了半天,何楚卿终于放弃互传密语,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顾还亭在两个话题之间抉择了半晌,还没做好决定。
阿圆便恰到好处地说:“先生没尝出来,这菜有哪里特别么?”
何楚卿对吃食的要求不高,到底也是时常出入高档会所请客做东的人。他又捻起一粒,放进口中细尝了尝:“龙井。。。不错,恐怕品级不菲?是哪位显贵送给司令的珍品?虾仁。。。也很新鲜。。。到底特别在何处?”
他已经体会到了些别致之处。
阿圆恰到好处地揭示谜底:“这菜么,是司令做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他洗过澡下楼来,司令虽换了套居家服,却半点没有休息过的模样,连发丝都没湿。
他原本还想说,吴妈手艺似乎有些退步。如果不是他灵敏,那茶叶的清香快要尝不出来珍稀在何处了。
何楚卿惊喜之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人在家为他洗手作羹汤,倒是比泡过一遍热水澡更能濯尽一身风尘。
顾还亭欲盖弥彰地轻拭鼻尖:“。。。食材到底是吴妈预备的,我无非是一时兴起,现学现卖。”
叫大司令为他亲自下厨。。。
何楚卿忽而说:“你自己尝过这道菜么?”
顾还亭一愣,什么流党,都抛在九霄云外了。司令先捻起筷子,尝了一口:“。。。不好吃?”
何楚卿接着边尝边品鉴:“水晶虾仁。。。口感欠些。茶味没有画龙点睛之感。。。”
他这蹬鼻子上脸的得瑟样太欠揍。顾还亭索性撂下筷子,任他点评。一番评价下来,盘中吃食早被他“品”的一干二净。
何楚卿装模作样地吃完,擦过嘴:“司令,做菜么,毕竟也是门学问。你以为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横可泼墨挥毫,纵可带兵打仗,就万事皆通了?下次要继续努力。”说完,他还点上菜了,“就做那个——我们曾在庄县吃过的,你还记得吗?”
顾还亭配合,略一想:“。。。龙须面?”
果真。
司令真是从西北起就念念不忘了吗?一碗面,也叫司令记了许久。和他一样。
何楚卿听到了想听的,奸计得逞,不觉喜上眉梢:“对、对——”他从桌下攥住司令的指尖,气势软下来,“我想吃,而且,从今往后,只尝你的手艺。。。下次做给我吃,好么?”
他分明是顺着顾还亭的意思说的——顾还亭方才才进门时候,就展露出过对他的占有。他就顺着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所有。
但这话的结果却不如他所料。
顾还亭微微抿了下唇,才顺从道:“好。”
用过餐,已经更深露重。
何楚卿坐在房内椅子上翻书页,那蝇头小字却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
袖袋里藏的那几张纸、何辰裕的隐情、岳为峮的病。。。还有,他以往是很能觉察到细微之处的情感的,但对于顾还亭,他从十六岁到现在,却总是屡次碰壁。